慶功宴就應該有慶功宴的樣子,唐雲表麵大大咧咧的,實則也有大暖男的一麵。
酒菜搬到了營帳外,點燃篝火,軍器監的官吏、軍伍,載歌載舞,哪怕是最守舊、最沉穩的文臣,也被唐雲擼著袖子逼著跳上一會。
曹未羊喜歡這樣的場景,如同在密林中,看著手足們喝酒跳舞,讓他很滿足,很有歸屬感。
幾營的將軍倒是來了,一個都不讓進,唐雲說的,表明態度。
他對南軍好,為將軍們考慮,不代表他可以縱容任何人,不代表他是軟柿子。
剛剛他去大帥府表明態度的時候,將軍們隻是坐著,坐在那裡沉默不言,連個屁都沒放。
唐雲理解這些將軍,穿著甲胄,很多話可以說,隻是不能在公開場合說。
都要表明立場,唐雲也要如此。
吃一塹長一智,唐雲舉著酒杯當眾宣布了一件事,各大營再求軍器監幫忙,軍器監不再是插手或是義務幫忙,而是主導。
軍器監可以主導,但如果出現問題,南軍要承擔責任與後果,同意,就插手,就幫忙,就主導,不同意,統統滾蛋!
唐雲也不是硬氣一天兩天了,被攔在營外的將軍們,包括謝老八都得陪著笑。
奈何臉都笑麻了也沒用,進不去,見不到唐雲,守門的是薛豹的小弟,那些重甲騎卒。
拒馬欄,阻攔了將軍的身體,也阻攔了他們的目光。
這些,將軍不怕,怕的是也阻攔了他們和唐雲心與心之間的距離。
宮萬鈞有苦難言,將軍們何嘗不是如此。
如若剛剛在大帥府真的幫唐雲說話,真的和宮萬鈞對著乾,這南軍的軍心,早晚會散。
他們可以在唐雲離開後,站起身表明態度,直接走人,甚至私下裡和宮萬鈞拍桌子。
但他們永遠不會當著唐雲的麵,站在唐雲身後,指責宮萬鈞,這是底線,誰都不能觸碰的底線。
營帳外,唐雲蹲在那裡,抓著酒杯,旁邊蹲著阿虎,哥倆嘀嘀咕咕的埋汰著宮萬鈞,以及各大營將軍。
篝火旁,牛犇與馬驫坐在那裡,前者也不知道在想著什麼,一會苦笑,一會歎氣,後者一如既往的沒心沒肺,一邊喝著酒,一邊哈哈大笑。
“老三呐。”
牛犇用肩膀撞了撞馬驫:“你這每一日都如同沒心肝似的活著,無憂無慮,教教哥哥,哥哥也想像你似的每日都無憂愁。”
“有何憂愁的。”馬驫抓起酒壇子灌了一口:“我輩軍伍,邊疆軍伍,活一日便是賺一日,愁眉苦臉是一日,沒心沒肺也是一日,整日苦著個臉作甚。”
“我指的不是這事,而是…”
“而是什麼?”
“大帥府慶功宴,各營將軍都去了,你為何不去?”
“我去作甚。”馬驫笑容一收,滿麵不爽:“這仗怎麼打贏的,都他娘的心裡沒數嗎,曹先生都未去,他們有何顏麵請功,他們有那臉,本將沒那臉。”
“可你是宮帥義子,早在你與唐兄弟識前便是宮帥義子,如今你整日與唐雲廝混在一起,幾日都不親近宮帥,你就不怕旁人說你狼心狗肺?”
一聽這話,馬驫流露出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見到周圍也沒人注意到這裡,向來藏不住話的馬驫壓低了聲音。
“獲封國公後,義父他老人家找了我。”
“尋你作甚,要你盯著唐兄弟?”
“不,問我是想在安安分分的做疾營將軍,還是建功立業。”
“你是如何說的?”
“我還沒說呢,大帥又說,我這性子,能做一營將軍已是祖墳燃起了衝天大火,若是沒遇到姑爺,我這輩子即便是做將軍,也是新卒營的將軍,如今成了疾營的將軍,本本分分的在軍中混著,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牛犇下意識點了點頭,馬驫,的確不適合做將軍。
慈不掌兵,看似各營將軍和唐雲關係好的和親哥們似的,實則也有冷酷無情的一麵,隻是和唐雲展現不著,要是每個人的性子都和麵對唐雲似的樂嗬嗬的,哪能鎮得住軍中的驕兵悍將。
尤其是上陣的時候,將軍們無時無刻不麵臨著抉擇。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將軍要做的,就是在必須死人的前提下,迅速想出做什麼樣的決策才能少死人,迅速決定如何才能犧牲少部分人,保全大部分人。
以馬驫的性格,經不起這種抉擇,經不起太多次這種抉擇。
就拿弓馬營來說,拿心直口快沒長腦子的鞠峰來說,每一次出城作戰,穿插敵陣後調轉馬頭往回跑,這時候是騎卒最容易折損的時刻,馬速起不來,容易被敵軍咬住。
到了這時候,鞠峰就要下令讓麾下斷後。
斷後的人,未必會死。
但無人斷後,一定會死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