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慧這種行為,拿天子當經驗怪刷的,不是沒有,很正常。
許多位高權重的臣子們,包括天子,見了所謂的名士大儒,以禮相待,為什麼,因為人家出名。
文臣想要高升,主要看出身,看家世,看關係網,其次才看有沒有政績。
即便有政績,沒有出身、家世,這政績根本算不到你頭上。
那麼如果出身和家世不好的文臣想要出頭,怎麼辦。
不能急,搞政績之前,先搞名聲。
名聲這東西,不能向下,得向上。
就比如一個知府,天天啥也不乾,就懟鼓衙役,懟鼓看門的衙役,天天罵,沒用,傳出去了,人家以為這知府是精神病呢。
但如果這知府天天懟鼓知州呢,沒事就跑知州他家門口罵大街,你是貪官、你草菅人命、你欺民害民、田文靜我xxx,我要前往你來時的路…
如果是向上罵的話,那就叫仗義執言,叫做鐵肩擔道義,叫為民請命。
到了侍郎這個級彆,隻能罵尚書。
罵尚書,肯定不能罵自己衙署的,那純純是腦子有病。
不罵自己衙署的,罵其他衙署的也沒意義。
因為侍郎上朝基本上就是乾這活的,噴彆的衙署,噴彆的衙署的尚書,屬於是本職工作,本職工作算不得仗義執言。
再往上,噴三省,也不行,三省是真的有實權,說弄你就弄你,人家可不管這個那個的。
尚書不行,三省不行,誒,還有一個行,經驗多,爆率高,風險相對也小一些,那就是天子!
臣子噴天子,其實也是一種心照不宣的事。
因為某件事,臣子看不下去了,站了出來,嗷嗷叫喚,像個發情的泰迪似的,蹦高著叫。
一般這種情況,市麵上常見的天子大概率不會計較,甚至還顯得有心胸,足夠仁德。
當然,也分人,要是碰見那種瘋批皇帝,當殿給禁衛叫進來把腦瓜子敲碎,也不是不可能,還沒地方說理去。
還好,本朝天子姬老二,登基當皇帝屬於是走了偏門兒,加上剛登基,拿他刷名聲風險不大。
噴天子,正常。
但是,但是但是,像梁慧這種,天天噴,日日噴,完全不消停的噴,少,少之又少,基本上是病了,最輕的都是絕症。
人家噴,就是一件事,噴一次,完事就算了。
梁慧屬於是什麼,屬於是右手抓著人家的褲衩帶提到胸口上了,左手掄圓了就是一頓大耳刮子,上麵疼得慌,下麵勒得慌,這誰受得了。
就張家一百萬貫銀票這事,最早就是梁慧在朝堂上公開的,然後揪著這事不放,但凡哪個衙署提到錢糧,提到缺錢,他馬上就見縫插針擱那逼逼,要是這一百萬貫沒送去南關多好,能乾多少事如何如何的,多少百姓受益,多少如何如何,仿佛有了這一百萬貫大虞朝馬上就能成盛世似的。
這種行為完全是作死,也的確讓天子恨得牙癢癢。
梁慧能不知道嗎,他知道,但他已經沉浸在了掌聲之中,迷失在了誇讚之中,聲名鵲起讓他無法自拔了。
一開始梁慧也沒想提人家褲衩帶大嘴巴子往死呼,就想著或多或少提一嘴罷了。
誰知他作為第一個提起這事的人,第一個對天子進行質疑的人,沒成想,火了!
讀書人提起他,哪個不豎起大拇指讚上一聲虎逼…讚上一聲鐵骨錚錚。
攻城戰中有一個說法,叫做第一個進去的士兵,出來時一定是帶著血的。
梁慧就是這種情況,他在士林人的眼中,那就是開了先河,作為本朝第一個敢光明正大質疑天子的賢良,那必須誇。
也是趕巧了,都知道天子今年肯定得撤裁一批京官,梁慧這個右侍郎就動了心思,他現在是禮部三把手,如果哪個寺卿下去了,如果他有著極大極大的名聲,說不定會去九寺哪個衙署當一把手。
不是劇本,突然火了,梁慧始料未及,但既然火了,那必須趁熱打鐵開始上劇本了。
抱著這樣的想法,梁慧進行瘋狂試探了,試探之後就是瘋狂作死,直到今天。
“江山為陛下所有,臣子為陛下所任,皆輔陛下安江山者也,今國朝匱乏,需賴錢糧,陛下內庫之錢,雖獨私所用之資,卻當以濟國朝之急,若百萬貫未散,縱不能徹解北關之厄,亦能救燃眉於一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