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千號人馬,甭管是誰,來的路上,誰不討論,誰不猜測,猜測討論到了洛城後,見了唐雲後,會是一番什麼場麵,尚書老大人,又會如何說服唐雲。
便是陳懷遠本人,也在想,也在思考,也在想著如果唐雲不聽勸,該如何應對,也在思考他代表朝廷,還能給出什麼承諾。
可這麼多人,這麼多官員,誰都沒想到,唐雲竟然聽到了陳懷遠自報家門後,隻是一句淡淡的然後呢。
就這一句“然後呢”,愣是讓陳懷遠憋了半天,不知該怎麼接口。
沒錯,唐雲不認識官袍,也對陳懷遠這仨字沒有任何印象。
在他的刻板印象中,官員名字普遍都是什麼誌啊、文啊、遠啊、山啊海啊之類的,都差不多。
即便認識,即便知曉,他也未必會有多麼恭敬。
因為他終於懂得了規矩,規矩就是,他是勳貴之後,宮中的人,隻要宮中不開口,他誰都不鳥。
“終究是如老夫擔憂那般。”
陳懷遠並沒有追究唐雲的無禮,而是深深歎了口氣:“唐公子之怨氣,應有之意,老夫,知你心中不快。”
唐雲微微皺起眉頭,突然注意到了一絲不尋常之處,極為不尋常之處。
隨著唐雲目光掃過。
禁衛,齊齊低下頭。
一些年輕的官員,緊張不安,見到唐雲望向自己,也是連忙低下頭。
一些上了年紀的官員,目光對視後表情很古怪,似是想笑,熱情的微笑,但對上目光後,又連忙收起還未綻放出的笑容,先是錯開目光,見到唐雲還是注視自己,也是連忙低下頭。
唐雲笑了,冷笑。
禁衛這般模樣,應是因他的身份。
官員這般模樣,八成是出於內疚,朝廷,將會奪取他所創造的一切,這群王八蛋就是來分蛋糕的,因此才會有這樣的反應,好歹是官員,不是男足,多少也得有點羞恥之心。
“陳大人是吧。”
一直以來都以為自己會坦然麵對的唐雲,終究還是在胸膛之內升騰起了一陣無名之火。
那一座貧瘠、冰冷的關城…
關外,那些野蠻卻又天真樸實的各部異族們…
那些看起來討人嫌,但又可為天下百姓奮不顧身赴死的軍伍們…
一切的一切,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還有那座城,那座關,將會被爾虞我詐、被所謂的規矩、被永遠都是一副高高在上模樣的官員們,充斥著,掌控著,主宰著。
直到有一天這座曾綻放出希望之花的兵城,變的滿地雞毛,變的再無起死回生之力時,這些京中來的人,這些來的人所帶來的事,這些軍伍們完全不擅長的事,才會徹底遠離他們,留下的,隻有滿地瘡痍。
“草民已是沒了官身,陳大人無需客套,無需噓寒問暖,也無需褒獎或是貶低,宣旨述令就是。”
三個無需,足以看出,唐雲已經完全不在乎朝廷是如何看待他的了。
陳懷遠知道唐雲心中有怨氣,隻是沒想到這怨氣竟如此之重,話說的這般冷硬。
“這…唐公子,宮中並無聖旨,隻有敕書,及三部部檄,部檄中亦有一紙吏部敕命。”
唐雲眉頭皺的更深,不是太懂。
柳朿倒是聽懂了,愈發困惑,從來沒聽說過。
敕書、部檄、敕命,什麼意思,他懂,但沒聽說過敕書、部檄、敕命一起下發的,下發給一個人或是一家府邸。
首先是這個敕書,由三省六部擬定,宮中批準之後下發,和政務有關。
然後是這個部檄,這個是各衙署下的,工部派人監督工作、刑部督辦暗箭、吏部傳達官員考核或是任命罷免之類的。
最後是敕命,規格僅次於誥命,多是關於官員任免,但不是各部衙署任免,而是朝廷,一般都是三省下的。
柳朿的不解之處,在於理解前提下完全不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