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姓王三個字一出,唐雲沒有喜,隻有驚。
天子如何賞賜,他想過,各種可能性都想過,唯獨沒想過天子是這麼打算的,你打下來的,那就是你的!
姬老二也不催促,收回了目光,抱起小熊逗弄著,靜待一個回複。
唐雲心臟狂跳。
一直以來,他不是很在乎官職,他在乎的是權力,權力的正當性。
他的權力並非來源於官職,而是宮中的信任,朝廷的支持。
那些官職,那些高升,那些虛名,他更希望落在小夥伴們的頭上。
作為一個穿越者,他太明白一個道理了。
天子喜,乞丐都可以身穿朱紫長袍,權傾朝野。
天子怒,並肩王瞬間會淪為階下囚,任人宰割。
想要安生,想要安穩,就要簡在帝心,就要讓天子知道自己的價值。
大虞朝的情況有些複雜,天子初登基,既有內憂也有外患,僅僅隻是簡在帝心並非萬全之策,還要讓皇權集中,讓天子真的成為天下不二。
隻是隨著日子一天天的過,隨著經曆的事越來越多,唐雲已經很少去思考自己的事,自家的事了。
出入關城,征伐山林,唐雲早就越過了最初定下的終點,不知不覺間繼續前行著,帶領更多人,征服一個又一個未曾設想過的目標。
從山林回來後,一切都走入了正軌,整日無所事事的唐雲,愈發的焦躁,越發的無所適從。
自己,可以躺在山林這個功勞簿上終生吃喝不愁,子孫三代不愁。
可自己,真的要躺在山林這個功勞簿上終生吃喝不愁,子孫三代不愁嗎?
每當思考這個問題時,唐雲總是下意識想起老爹,佩服老爹。
老爹,急流勇退,在最合適時機,成了縣男,來到了洛城,抽身世外。
然而自己卻迷茫了,困惑了,慢慢的,變的擔憂了起來。
“陛下,我…”
唐雲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張又一張親切且熟悉的麵容。
讀越來越多書的阿虎,問出了越來越多的問題,思考著越來越多他唐雲根本給不了的答案。
陽光開朗大男孩似的馬驫,總是問牛犇,天下到底有多大,京中到底有多繁華,南軍已經很厲害了,北邊軍比南軍還厲害,那北邊軍,究竟有多厲害?
大大咧咧的牛犇,思念著天子,總是擔憂太過寬厚仁德的天子,會氣呼呼的要殺人,想殺人時,誰去幫他出氣?
運籌帷幄的曹未羊,獨自坐在河邊時,內心的仇恨仿佛永夜,唯有酒壺中的濁酒入腹方得片刻寧靜,隻是這寧靜又如同賒來的半支殘燭,當燭光燃儘,當年的屈辱與仇恨,又如同黑暗中的利齒撕咬著他的全身,吞噬著他的過往。
還有那早已身居高位的趙菁承,一天比一天沉悶,對待屬官與文吏,一日比一日嚴苛,總是擔憂著,戒備著,那好不容易找回年輕時所懷揣的理想與初衷,被他壓抑在了內心的最角落,無法被光明所照耀,隻想學會如何行走於黑暗之中守護著所有人,為此,甘願再次丟棄當初的理想與堅持。
如同恐虐神選一樣的周闖業,變得多愁善感了起來,山林,已經沒有敵人可殺了,可他依舊沒有完全證明自己,證明他堅信的事。
即便是朱堯祖,這位原本為了膝下三個閨女早已接受了現實的中年男人,長夜漫漫,再次回想起祖上的榮光,也會思考著自己,有沒有可能強爺勝祖,有沒有可能名揚天下?
一張又一張熟悉的麵孔,如幻燈片一樣從唐雲的腦海中閃過,一次又一次,周而複始。
飯菜,早已被擺在了桌上。
天子,依舊耐心的等待著,自斟自飲。
周玄與阿虎二人,站在旁邊,垂首不言。
“臣,鬥膽。”
唐雲終於開了口:“臣敢問陛下,宮中,陛下將我唐家視為…視為友…”
即便知道老爹與天子的淵源,唐雲還是有些猶豫,還是覺得自己會不會太過大膽。
“並非友人,何止是有人,休戚與共如手足,朕不負你,你不負朕,你不負朕,朕永不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