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懷遠,本以為唐雲在開玩笑。
看了半天,工部尚書大人確定了,唐雲沒有開玩笑,他的確波瀾不驚,他的確風輕雲淡。
“莫非你雍城…”陳懷遠眯起了眼睛。
唐雲沒好氣的說道:“朝廷給我們撥過錢嗎,想貪也沒地方貪啊。”
“倒也是。”
陳懷遠樂了,唐雲是沒貪墨過朝廷錢,朝廷倒是想貪墨唐雲的錢來著。
“十五萬七千貫,從京中調撥,兜兜轉轉,到了広城時,隻剩下了十一萬貫。”
陳懷遠搖了搖頭:“唐大人可知,剩下那四萬七千貫去了哪裡。”
“那還用問嗎,肯定是…”
陳懷遠打斷道:“不,並非是被貪墨了。”
“我沒說貪墨了啊。”
唐雲麵色古怪:“怎麼可能是被貪墨了,被貪墨了,那就是大案要案了,雍城這邊不可能沒聽到風聲。”
陳懷遠懵住了:“那唐監正的意思是?”
“你問誰呢,你提的這個事。”
“那唐監正是知道內情?”
“不知道啊。”
“那唐監正要說什麼?”
“貪墨啊,合理合法的貪墨。”
唐雲聳了聳肩,掰著手指頭說道:“錢,是撥出去了,但這個錢裡麵還包括糧,包括各種物資,既然有物資,路上就得花銷,車馬費得算一筆吧,從京中運到広城,千裡迢迢,騾馬要吃草、車夫要吃飯,押送的軍伍得給補貼,轉運腳價,不得報一嗎,是吧。”
陳懷遠目光有些莫名:“接著說。”
“糧食運途受潮、被老鼠啃、被蟲子蛀,這不都得算損耗嗎,賬目上寫著黴變損耗多少多少錢,是不是得扣點,誰還能真去庫房扒拉著糧食數數,還有布匹,路上沾了灰、磨了邊,折損作價多少多少錢,是不是也挺合理,各地官府拿出庫房驗收的單子,條條框框寫得清楚,你還沒法反駁。”
陳懷遠的雙眼,開始放光了:“繼續說。”
“人力費就更不用說了,京中戶部出庫要清點,途經三州六縣,每處官府都要核驗簽章,吏員們熬夜對賬,筆墨炭火費,再報一筆,到了広城,地方官府要接收、要分發、要安置役夫,繼續報,連給災民發糧時維持秩序的衙役,都得算人力錢,這一筆筆加起來,多少了。”
唐雲指尖在膝蓋上敲了敲:“能巧立的名目多了去了,官驛那邊要收錢,路上遇到山洪、泥石流,得留著應急,結果屁事沒有,這錢也沒見退回來,賬本要謄抄三遍、加蓋七八個印信,耗費人力物力,又要單獨核銷…”
說到這裡,唐雲嘿嘿一笑:“我就這麼和你說吧,這還是各地官府和世家有點良心,要是我,就那幾萬貫都不值得我出手,朝廷撥了救災錢糧,沿途官府和世家都在盯著,誒,人家也不是明火執仗搶錢,都是在規矩裡鑽空子,你工部要查的話,得先調齊所有賬目,再一個個去核實車馬、核驗損耗、對質吏員,等你查完,人家早把證據銷毀的差不多了,說不定還能反咬你一口乾擾地方政務。”
陳懷遠鬼使神差的問道:“十五萬七千貫,若是你來貪,能貪去多少?”
“十萬貫吧,保證貪了十萬貫後,能夠救濟災民,並且朝廷找不出任何證據說我貪錢了,而且災民也被安置的妥當,我這麼說你可能覺得矛盾,反正你自己理解吧。”
“明白你是何意。”
陳懷遠的呼吸,有些粗重,眼珠子也有些發紅了。
有的人,拿一百貫,貪了五十貫,剩下五十貫能把事情辦好,辦的妥妥當當。
有的人,一文不貪,一百貫都用來辦事,事是一點都沒辦明白。
這種事這種人,陳懷遠見過太多太多,尤其是他們工部,是既貪了錢,又沒辦明白事。
“唐監正。”
陳懷遠突然抓起唐雲的手臂:“來我工部吧,老夫,保你個員外郎如何。”
唐雲連忙抽回胳膊:“說歸說嘮歸嘮,彆摸摸搜搜的,什麼就入你工部當員外郎,你不是有三個原因嗎,第一個原因我懂了,工部裡裡外外上上下爛透了,爛的習以為常了,所以你想拿我當槍使,讓我大刀闊斧的改革一下,然後成全你的好名聲,是這個意思吧。”
“不錯,老夫的確是想要利用你重振我工部威嚴。”
“不是,你好歹婉轉點啊。”唐雲服了:“你哪怕說和我合作都行,直接說利用我,拿我當傻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