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地方官府的衙役,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會出賣唐雲。
更何況曹未羊也不是第一天闖江湖了,交代了兩個薛豹的手下,暗中盯著二人,一旦入城後表現出任何異常行為,無論任何時間、地點,用手弩射殺,哪怕是當街行凶。
唐雲倒沒想那麼多,就算倆衙役出賣了他通知了衙署,又能怎樣,知府呂羣無非就是迅速掩蓋罪證罷了。
不是唐雲想賭,而是他永遠對人心懷有希望,也永遠對人心懷有戒備。
當人心展現出善的那一麵時,他會以善而待,充滿希望。
當人心展現出惡的那一麵時,他會以惡而誅,不留情麵。
這也是為什麼他混到了今天,很多人還是摸不清楚他脾氣的緣故。
三駕馬車順利入城,果然如倆衙役所說,亮出了一個刻有“賞”字的木牌後,城門洞子下麵的一群輔兵們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也沒搜查馬車,直接放行,沒有任何為難之舉。
自南城門而入,唐雲拉開了車窗,望向外麵眉頭緊皺。
打從一入城開始,整座城就給他一種感覺,一種撲麵而來的感覺,窮!
正如傳聞那般,江城,是真的窮,放眼望去,從兩旁商鋪、民居到路麵,仿佛存在的空氣都飄散著一個大大的“窮”字。
路麵坑坑窪窪,土路,馬車碾過後碎石子咕嚕嚕滾到一旁,露出底下乾裂得縱橫交錯的泥地。
大虞朝的各處城鎮,雖說都是土路,可剛入城的那段路,當地官府都會不定時組織人手清掃一番,主要是掃掉那些小石子以及有可能割傷馬蹄的銳物。
雖說如今馬蹄鐵早已全麵普及了,不止是軍中,各處鐵匠鋪都能打造,不過清掃路麵這個習慣還是被保留了下來,畢竟一群兵備府的人馬閒著也是閒著。
再看這江城,這破路麵都不如官道,大坑套著小坑,小坑連著大坑,車廂中的唐雲被顛的夠嗆。
還有街道兩旁的商鋪,十家得有三四家關著門。
開著的鋪子也沒幾分生氣,門板是舊的,被雨水泡得發脹變形,露出裡頭朽壞的木茬。
插在門口招攬生意的幌子,那和鐘點房裡被遺棄的一次性絲襪似的,全是破洞,在風中耷拉著。
民居更是簡陋,大多是夯土壘的牆,被歲月衝刷得坑坑窪窪,不少地方裂了縫,用幾根歪歪扭扭的木頭撐著,看著隨時要塌下來。
屋頂的茅草枯黃發黑,被風吹得東倒西歪,有些人家的屋頂甚至缺了一大塊,露出黑黢黢的椽子,像是豁了牙的嘴。
路上的行人不多,個個麵黃肌瘦,穿著打了一層又一層補丁的衣裳,袖口磨得發亮,褲腳短了半截,露出乾瘦的腳踝。
孩子們穿著破爛的單鞋在土路上跑來跑去,看見馬車過來,隻是怯生生地往路邊躲,眼神裡沒有孩童的活潑,隻有與年齡不符的麻木。
偶有挑著擔子的小販走過,擔子上的貨物少得可憐,不是幾個蔫巴巴的野果,就是一小捆乾枯的野菜,嘶啞著嗓子吆喝,聲音被風一吹就散了,連個駐足問價的人都沒有。
風卷著塵土掠過街巷,帶著一股淡淡的黴味和土腥味,連空氣都透著一股子窘迫的窮酸氣。
整座城,就好似一個垂垂老矣的貧者,已是即將耗儘了最後一絲力氣,眼瞅著就要癱在這片土地上,如今連喘息都帶著艱難。
“這…”唐雲擰著眉:“這正常嗎?”
來之前他倒是聽說了,這地方的百姓的不好,隻是他沒想到,這座距離京中隻有一日距離的城池竟如此破敗,怎麼說也是一座過萬戶的城池,為何如此蕭條?
彆看唐雲出道的久,大部分時間都在南地混,除了往返洛城、雍城外,還真沒去過幾座城池,北地更是第一次來,放眼望去,這江城就和戰後廢墟一樣。
軒轅敬搖了搖頭:“從未見過如此不堪的城。”
車廂中,也就軒轅敬算是“見多識廣”了,作為軒轅家內部執行人,對外代理人,跟著唐雲混之前,天南海北哪都去過。
相比軒轅敬,軒轅庭就是象牙塔中的溫室小寶寶,阿虎是唐雲去哪他去哪,曹未羊更是二十多年沒入關了。
軒轅庭坐在另一側,拉開車窗看了一會:“要我說,那知府呂羣見了後直接宰了算了,也不用查什麼證據了,就看這些百姓們,各個麵黃肌瘦和災民一樣,他這知府倒是過的奢靡無度。”
“莫要節外生枝。”
曹未羊搖了搖頭:“今夜去那賞花會,觀瞧一番就好,歇息一夜明日天亮前離城,叫闖業來時率兵抓了他們就是。”
“不用這麼急。”唐雲笑著說道:“崔家人哪怕是得到了消息又能做多少布置,咱們提前去也無非是踩踩點罷了。”
這是實話,崔家人有恃無恐,在於能夠從某種程度上控製草原人,宮中和朝廷不敢隨意動他們,如今大虞朝有了火藥,也沒了許多顧忌,說白了,再是世家豪族,在軍隊麵前就是土雞瓦狗,一觸即潰。
軒轅庭不由說道:“聽說崔氏有不少私兵,他們不會強闖北關跑去草原吧?”
“你太瞧得起崔家了。”
唐雲頓感好笑,崔家私兵去打北關,這不和劉華強偷襲珍珠港一個概念嗎。
三駕馬車緩緩向前行著,入城少說一刻鐘了,大家愣是沒看到一處像模像樣的客棧。
客棧,倒是有,不少,要麼關著門,要麼破破爛爛沒幾間房,後院連馬廄和停放馬車的地方都沒有。
正當曹未羊準備下車問一問的時候,後方傳來馬蹄聲,還是衙役,騎著馬,就一個人。
四十上下,看著鬼頭鬼腦的,策馬來到車廂旁,騎在馬上衝著伸出腦袋的軒轅庭抱了抱拳。
“公子。”
“差爺。”
軒轅庭露出燦爛的笑容,被遮擋的右臂接過軒轅敬遞來的手弩。
“聽守門的兄弟說諸位公子拿的是賞花木牌,想必是第一次來咱江城賞花,跟著某走,奔著好去處。”
衙役說完也不等軒轅庭開口,一夾馬腹,跑到了馬車前麵領路。
軒轅庭望向唐雲,後者點了點頭,軒轅敬敲了幾下車廂,示意駕著馬車的呂舂跟著衙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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