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不用牛犇舉腰牌了,腰牌也沒在他那。
馬驫掏出了腰牌,不過沒舉起,準備看唐雲眼色直接動手。
說自家姑爺有反心,這番話還是從呂羣這種官場敗類的口中說出來,老三已經起殺心了。
“說那位主兒懷有二心?”
呂羣打了個酒嗝,輕飄飄一句話:“說他造反,嗬,陛下造反他都不會造反。”
馬驫先是一愣,緊接著重重點了點頭,仿佛什麼都沒發生一樣,腰牌塞回了懷裡。
“好賢弟呐,老哥哥敢斷言,十年,至多十年,他會成為天下官員、世家門閥,鼎力支持之人。”
鬆開手,拿起酒杯一飲而儘,呂羣露出了有些走樣的笑容。
“細數各朝各代,這江山是怎麼沒的,愚兄告訴你,是被天家玩沒的。”
唐雲決定回去後管老曹要一下配方,這玩意太神奇了,應該在朝廷大力推廣,當官之前先炫點,吏部當場麵試。
呂羣自顧自的說道:“好大喜功、任人唯親、聽信讒言、忠言逆耳、剛愎自用、猜忌成性、奢靡無度、閉目塞聽!”
掰著手指,一個個往外蹦,每一個字都帶著幾分酒氣,幾分狠厲。
“你瞧瞧,古往今來,哪個坐龍椅坐久了的,能逃得過這幾樣?”
唐雲沒吭聲,隻是垂著眼,看著桌案上晃悠的酒液,心裡卻掀起了驚濤駭浪,這位知府,膽兒也太大了吧。
呂羣又給自己斟了一杯,仰頭灌下,酒液順著下巴淌進衣領也渾然不覺,隻是拍著大腿聲音愈發嘶啞。
“皇權這東西,就跟攥沙子似的,攥得越緊,漏得越快,可那些天子,偏就覺得自己是真龍天子,天命所歸,可將天下攥成個鐵疙瘩,殊不知,權力一旦沒了掣肘,那是什麼,是猛虎出籠,是洪水滔天!”
呂羣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杯盤叮當作響,“他說的話就是金科玉律,他做的事就是天經地義,滿朝文武,要麼阿諛奉承,要麼噤若寒蟬,誰敢說個不字,誰敢逆他的意?”
牛犇在一旁聽得眼皮直跳,馬驫死死拽著他的胳膊,生怕他一個忍不住,當場掀了桌子。
呂羣自顧自地念叨著:“忠言,忠言逆耳啊,那些敢說真話的,不是被貶到天涯海角,就是腦袋搬了家,剩下的,全是些揣著明白裝糊塗的滑頭,哄著他,捧著他,把他哄成個聾子瞎子,哄到江山搖搖欲墜,哄到民怨沸騰,然後呢,然後就是改朝換代,血流成河!”
他忽然湊近唐雲,酒氣噴了唐雲一臉,眼神卻亮得嚇人,像是淬了毒的刀子。
“所以啊,皇權,需要被製衡,得有人站出來,壓著它,不是謀反,不是篡位,是製衡,賢弟你說說,這滿京中,這滿國朝,除了他,還有誰,天下朝臣,天下時間,還能信得過誰。”
“額…中書令婓老大人吧。”
“婓術?”呂羣滿麵不屑:“一個黃土埋人中的老骨頭,還能為官幾年,他連他兒子都管不住,還管天子,笑話,那位主兒可不同,南關,關內關外手握重兵,其父唐破山當年在北軍更是人人敬重,還有火藥,火藥你定知曉吧,哥哥我沒見過,卻聽說過…”
說到這裡,呂羣笑的意味深長:“天子也不是那位主兒的親爹,憑什麼告知宮中他有火藥,哥哥我篤定,這主兒手裡,肯定還有比火藥更厲害的神器,你信是不信。”
唐雲一聲輕歎,可惜了。
如果呂羣不是貪財好色,不是奢靡無度該有多好,清醒,難得的清醒之人,不說彆的,他肯定會和老曹聊到一起去,對皇權都有著獨特的見解,雖然這份見解很是大逆不道。
“所以說嘛,那位主兒,至多十年後,就是最好的秤砣,能壓得住天子的膨脹,能鎮得住朝堂的歪風,天子賢明,便君臣相得,如若天子昏聵,便有個東西能拽著他,不讓他往火坑裡跳,帶著整個國朝天下百姓往火坑裡跳。”
唐雲露出了莫名的笑容,這話若是傳出去,呂羣死路一條,他唐雲,加上他爹唐破山,也會被天下非議!
“總之瞧著吧,日後這天下,得有唐氏的一份製衡,所以哥哥我才想攀高枝,將來出了事,天子護不住我,唐氏能護得住,哥哥都打聽清楚了,那位主兒最是護短,隻要真心投靠,天大的事都能護住。”
說罷,呂羣有點微微氣喘,扯了扯衣領子,頓感渾身燥熱,腦子也暈暈乎乎的,看了看杯中酒,拍了拍自己的臉蛋子,似乎有些感覺到了哪裡不太對勁。
“不聊了,不聊這些了,來,於公子,賞花,不能忘了正事,賞花。”
呂羣拍了拍手,一陣琴聲傳來,緊接著便是八個女子穿過月亮門登上了戲台,站成一排,穿著輕紗,旁邊放著火爐倒也不覺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