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從浦東拍攝的、雖模糊卻至關重要的照片證據返回難民棚屋,
三人心中並未感到絲毫輕鬆,反而像是揣著一塊燒紅的炭火。
證據確鑿,但也意味著他們更深地踏入了雷區。
陳默群那邊需要交代,但如何交代,交代到什麼程度,成了一道難題。
全盤托出,可能失去籌碼,被過河拆橋;有所保留,又可能觸怒對方,招致滅頂之災。
更重要的是,三號碼頭的發現,坐實了青瓷會與日方勾結轉運軍火的罪行,
其囂張程度令人發指,也意味著對方在此地的經營根深蒂固,防衛森嚴。
韓笑的傷勢在用了高價搞來的磺胺粉後,感染暫時被遏製,但遠未痊愈,
高燒轉為持續的低熱,左臂依舊腫脹疼痛,行動極為不便。
他大部分時間隻能躺在草席上,焦躁地聽著林一和冷秋月低聲商議,
強烈的無力感折磨著他。棚屋內的氣氛壓抑得如同暴風雨前的死寂。
陳默群那邊的指令很快又通過“老刀”傳來,
這次不再是簡單的信息,而是一個明確的任務要求:
“確認貨物流向。下次轉運時間、接貨方細節。需圖像實證。”
命令簡短、強硬,不帶任何商量的餘地。
顯然,對麵的照片和情報隻是開胃菜,陳默群需要更直接、
更能采取行動的證據,比如抓現行,或者至少明確接貨鏈條。
“這是要我們去堵槍眼。”
韓笑聽完林一的轉述,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聲音沙啞而憤怒,
“陳默群這老狐狸,想讓咱們當炮灰,去硬碰硬拿最要命的證據。”
“但我們沒有選擇。”林一擦拭著眼鏡,鏡片後的目光冷靜得近乎冷酷,
“不拿出更有分量的東西,在他眼裡我們就失去了價值。
而且,‘順利報關行’經此一事,可能會更加警惕,
甚至轉移窩點,下次轉運可能是最後的機會。”
冷秋月麵露憂色:
“可我們隻有三個人,韓探長傷重,對方人多勢眾,還有日本浪人,硬闖等於送死。”
“不能硬闖,隻能智取,繼續監視,抓拍關鍵瞬間。”林一沉聲道,
“但上次在浦東,距離太遠,拍到的細節有限。
這次,必須靠近一些,最好能拍到接貨方的麵孔或者車輛牌號。”
靠近,意味著極大的風險。三號碼頭區域經過上次疑似被窺探雖然對方不確定),
警戒級彆很可能提高了。但似乎沒有更好的辦法。
經過緊張的籌劃,他們決定再次冒險。時間定在兩天後的深夜,
根據零散信息推測,那可能是下一次轉運窗口。
這次,韓笑堅持要同行,儘管他連走路都困難。
“我待在這裡也是等死,不如出去搏一把。
碼頭我熟,關鍵時刻,經驗比槍法有用。”他的理由無法反駁。
林一和冷秋月最終同意,但約定韓笑隻在外圍策應和預警,絕不深入。
行動當晚,夜色濃稠,月黑風高,是個適合隱秘行動,也適合埋伏殺人的夜晚。
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水汽和硝煙味,遠處閘北方向的火光將低垂的雲層映成暗紅色。
三號碼頭方向,探照燈的光柱依舊在江麵和碼頭區域規律地掃視。
三人穿著深色衣物,臉上塗抹了煤灰,如同鬼魅般潛行在南市破敗的街巷中。
韓笑由林一和冷秋月一左一右攙扶,每走一步都牽動著傷口,
冷汗浸濕了內衫,但他咬緊牙關,一聲不吭,
憑借對地形的熟悉,指引著避開巡邏隊和主要路線的路徑。
他們的目標,是碼頭區邊緣一處廢棄的貨棧二層,那裡視野較好,
能觀察到“順利報關行”倉庫的大部分區域,且有一條複雜的撤退小路。
好不容易抵達貨棧,內部堆滿垃圾和廢棄機械,散發著黴爛和機油的氣味。
他們小心翼翼地爬上搖搖欲墜的二樓,找到一個朝向碼頭的破窗隱蔽下來。林一拿出望遠鏡,仔細觀察對麵。
“順利報關行”倉庫依舊燈火通明,但氣氛似乎比上次更加緊張。
倉庫門口的守衛增加了,除了報關行的人,
還有明顯是青瓷會的打手和幾名挎著武士刀的日本浪人,眼神警惕地掃視著四周。
幾輛卡車停在倉庫旁,工人們正在往車上搬運木箱。
“戒備森嚴,看來上次可能真的驚動他們了。”林一低聲道。
韓笑靠坐在牆邊,忍著劇痛,低聲道:
“看車牌……和交接的人……重點拍清楚……”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倉庫前的裝貨工作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突然,一輛黑色、沒有掛牌照的轎車悄無聲息地駛到倉庫側門停下。
車上下來一個穿著風衣、戴著禮帽、看不清麵容的男子,
迅速與迎上來的報關行經理和一名日本浪人頭目低聲交談了幾句。
隨後,經理示意工人將幾個尺寸較小、但看起來更沉重的木箱從倉庫裡搬出,小心翼翼地裝上轎車後備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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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點目標出現了!”
林一精神一振,調整望遠鏡焦距,緊緊鎖定那個風衣男子和那幾個特殊木箱。
冷秋月也舉起相機,屏住呼吸,準備拍攝。
然而,就在這關鍵時刻,異變陡生!
貨棧樓下,突然傳來一聲輕微的、像是踩斷枯枝的聲響!聲音很輕,但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清晰!
“不好!有暗哨!”韓笑對危險有著野獸般的直覺,聞聲臉色驟變,低吼出聲!
幾乎在他出聲的同時,“咻!”一聲尖銳的破空聲!
一支弩箭帶著寒光,從樓下陰影處疾射而來,
擦著林一的頭皮釘入他身後的木柱,箭尾劇顫!
暴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