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兩點十七分,林清歌把陳薇薇的耳機塞進抽屜最裡層,拉上時金屬滑軌發出輕微的“哢”一聲。她沒開燈,隻讓電腦屏幕的冷光映在臉上,指尖懸在鍵盤上方,像是在等一個信號。
鼠標點開係統剛兌換的“數字音頻工作站”圖標,加載進度條走到一半卡住,轉圈的小圓點閃了三下,突然彈出提示:建議佩戴監聽設備操作。
她沒動,盯著那行字看了五秒,然後關掉彈窗。
界麵展開,滿屏軌道、參數、波形圖,像一堆沒拚完的電路板。她記得係統給的技能說明寫著“基礎編曲能力已注入”,可現在看這些按鈕,跟看外星文差不多。第一個音軌新建完,她試著拖進一段鋼琴oop,節奏明顯不對,像是有人喝醉了彈琴。
“得自己調。”她低聲說,右手指無意識碰了下耳釘。
她打開筆記本,翻到一頁寫滿節奏符號的紙——那是她寫小說時用的“情緒節拍表”,把一段劇情按心跳頻率拆成十六分音符。現在她把《主權》的主旋律按這個邏輯重新切分,一行行抄進idi編輯器。每輸入四個小節,就停下來聽一遍。前八次都崩在副歌轉調的地方,音色空得像風吹過廢棄樓道。
第九次,她把合成器從“水晶鋼琴”換成“老式磁帶機模擬器”,再手動拉低兩個半音,終於聽出點人味。
屏幕右下角時間跳到三點四十二分,她喝了口涼透的咖啡,繼續。
副歌人聲乾聲導入時,自動降噪功能立刻開始工作,波形圖上那些細微的吸氣、換氣、唇齒摩擦聲被一點點抹平。她皺眉,放大時間軸,發現原本在“我活著”那句前的半拍喘息不見了——那是她錄歌時故意留的斷點,像刀口上的血。
她點撤銷,但ai已經把整個聲段重處理了。再撤銷一次,軟件閃退,三十分鐘的操作記錄清零。
電腦風扇呼地轉起來,像是在笑。
她沒重啟,也沒罵人,隻是把筆記本翻到協作計劃那頁,看到自己寫的:“不修音,不剪輯,不重來。”下麵還有一行小字:“真實不是數據,是呼吸的形狀。”
她拔掉usb聲卡,插上老款外接監聽盒,戴上另一副磨邊的黑色耳機。這次不走軟件降噪,直接錄。她對著麥克風輕聲哼“我活著”那句,反複調整口型和距離,直到監聽裡傳來帶點毛刺但清晰的呼吸聲。每一處起伏,她都在紙上用鉛筆標出波峰波穀,像在畫心跳圖。
淩晨五點零九分,副歌人聲軌終於定下來。
她把所有軌道合並,開始混音。背景鋼琴壓低,鼓點隻留底鼓和軍鼓的原始采樣,不做量化對齊,讓它有點“人打的”歪斜感。主唱軌加了輕微混響,但保留所有動態細節——包括那聲幾乎聽不見的哽咽,在“我不需要被理解”之後。
導出前,她點播放,從頭聽了一遍。
前奏鋼琴進來時,右耳耳釘輕輕顫了一下,像是共振。
整首歌沒有高潮爆炸,也沒有副歌洗腦,甚至旋律都不算流暢。但它完整。每一個音都在它該在的位置,像一塊塊沒打磨過的石頭,堆成一座不會倒的塔。
手機震動。
周硯秋的消息跳出來:“混音進度?江離老師想聽初版。”
她沒回。
而是把文件重命名:《主權·未剪輯版》。
密碼設置界麵彈出,她輸入一串數字——孤兒院房間號加陳薇薇第一次發視頻的日期。
文件上傳,進度條緩慢爬升。目標地址是“深藍”給的離線雲盤,沒有同步記錄,不走主服務器,上傳完自動斷連。
她盯著進度條走到98,突然卡住。
網絡狀態顯示正常,但傳輸速率歸零。
她試著重啟上傳,失敗。
第二次嘗試,係統提示:“目標路徑異常,可能已被監控標記。”
她盯著那行字,右手慢慢摸到耳釘,指尖摩挲音符邊緣。
三秒後,她打開另一個隱藏分區,把文件拆成三段,分彆用不同加密協議打包,命名成看似無關的日誌文件:《設備校準記錄_03》《用戶行為分析_補丁7》《係統日誌_臨時緩存》。
重新上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