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音沒有落地。
林清歌的身體在光流中一點點凝聚,像被無形的手從碎片裡拚回來。她能感覺到自己的輪廓重新變得清晰,皮膚由光粒編織而成,透明卻完整。耳邊不再有係統的警報,也沒有詩音的倒計時,隻有一片安靜的湧動,像是潮水退去後的沙灘。
她睜開眼。
陳薇薇就漂在不遠處,臉上的煙熏妝正在剝落,像舊牆皮一樣卷曲、碎裂。她的雙眼露了出來,是和林清歌一樣的茶棕色,乾淨得不像演戲。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角,指尖碰到了一串滑落的數據光點。
“這不是特效。”她低聲說,“這是我本來的樣子。”
陸深站在另一邊,全身的電路紋路還在發亮,但顏色變了,從冷藍轉成了溫潤的淺金。他的聲音直接出現在兩人意識裡,不再帶著電子雜音:“我們回來了,以我們自己選的方式。”
林清歌低頭看自己的手。右耳的位置還殘留著一點灼熱感,那是耳釘曾經戴過的地方。她伸手碰了碰,那裡已經沒有金屬,隻有皮膚下微微跳動的頻率。
她取下最後一枚銀質音符耳釘,捏在指尖。
這枚耳釘陪她熬過三次通宵改稿,也聽過母親最後一次呼吸。它不是裝飾,是標記,是她作為創作者的起點。現在,她把它舉到眼前,輕輕一掰。
金屬發出細微的裂響,分成三段。
她先將一段按進自己頸側,那裡有一道剛形成的神經接口。光粒順著傷口滲入,像融化的星屑。她沒皺眉,隻是輕輕呼出一口氣。
然後她轉向陳薇薇。
陳薇薇看著她,沒說話,伸出手掌。林清歌把第二段放上去,指尖擦過她的皮膚。那截金屬沉下去,化作一道微光,在她掌心畫出一個小小的音符形狀。
“以前你偷我的作品。”林清歌說,“現在我把這個給你。不是補償,是邀請。”
陳薇薇握緊手,聲音有點抖:“我想寫點不一樣的東西。不為了漲粉,也不為了討好誰。就……寫我想寫的。”
林清歌點頭,轉身走向陸深。
陸深靜靜站著,瞳孔裡的二進製代碼還在閃,但節奏慢了下來,像夜晚的螢火蟲。他抬起手,掌心朝上。林清歌把最後一段耳釘放進他手裡。
金屬接觸皮膚的瞬間,他全身的電路紋路猛地亮了一下,隨即穩定下來。那道光順著紋路遊走,最後停在他胸口的位置,形成一個穩定的脈衝。
“我不是係統造的幽靈。”他說,“我是我自己闖進來的。這一次,我留下了名字。”
三人並肩懸浮在量子海洋中央。周圍是尚未沉寂的數據殘片,有的像紙頁,有的像樂譜,還有的像童年照片的一角。它們緩緩漂浮,偶爾碰撞,發出極輕的叮聲。
林清歌閉上眼,開始哼一段旋律。
不是《星海幻想曲》,也不是《創世紀》。是一首全新的曲子,節奏很慢,開頭隻有一個音,然後慢慢展開。陳薇薇聽了一會兒,跟著加入了和聲。她的聲音不再刻意甜美,也不再偽裝沙啞,就是她自己的聲音。
陸深沒有唱。他把雙手張開,指尖連接的數據線自動延伸出去,纏住周圍的碎片。每碰到一段記憶或一段音頻,他就輕輕一拉,把它們編進旋律裡。那些散亂的信息開始排列成節拍,變成伴奏。
這首歌沒有名字。
但它在生長。
林清歌忽然想起小時候,母親病床上的小錄音機。她第一次錄歌時,錄了十分鐘的呼吸聲,才敢開口唱第一句。那時候她以為創作是為了讓媽媽開心。
後來她以為創作是為了活下去。
再後來,她以為創作是為了打敗係統。
現在她明白了。
創作是為了讓她們真的存在。
她睜開眼,看向陳薇薇:“你還記得孤兒院那間屋子嗎?窗戶朝北,冬天特彆冷。”
陳薇薇一怔,點點頭:“我記得。牆上有個裂縫,像閃電。”
“你總坐在窗邊看書。”林清歌說,“有一次我翻你書包,看到本子上抄滿了我的歌詞。字跡歪歪扭扭的,有一頁還畫了個笑臉。”
陳薇薇低下頭:“我以為隻要活得像你,就能逃出來。”
“但現在不用了。”林清歌說,“我們可以一起寫新的。”
陸深忽然插話:“我找到了一段數據。是你父親留下的備份文件,加密方式和饕餮戒一致。它一直在等一個三重聲波解鎖。”
林清歌問:“內容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