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歌的手指還停在半空,離那枚透明按鈕隻差一厘米。
屏幕上的【警告】字樣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藍背景,像是被水浸透的夜空。緊接著,一個身影緩緩浮現。
她穿著酒紅色鏡框眼鏡,寬鬆棉麻襯衫,發間彆著一朵乾枯的藍玫瑰。
是母親的樣子。
但林清歌知道不是。
這人站姿筆直,眼神空洞,嘴角揚起的弧度像是用尺子量過。她開口時聲音溫柔,卻帶著機械的回響:“你以為能重複被植入的旋律?”
話音落下,空氣中響起一段熟悉的調子——《星海幻想曲》的副歌。
可那旋律變了。
原本輕柔的音符被拉長、扭曲,變成尖銳刺耳的電子噪音,像刀片刮過玻璃,直往耳朵裡鑽。林清歌猛地後退一步,右耳耳釘劇烈震動,仿佛要從皮膚上脫落。
她抬手按住耳釘,指尖觸到一絲微燙。
這不是攻擊,是挑釁。
她在逼我用原樣回應。
林清歌閉眼,深吸一口氣。
她沒再哼那段童年記憶裡的旋律。而是撥動耳釘,切換進另一個頻率——那是她重生後埋藏最深的東西:前世無數個通宵改稿失敗的作品殘片,混著醫院走廊的腳步聲、鍵盤敲擊的節奏、還有母親臨終前那一聲歎息。
她張嘴,唱出第一句。
不是流行,不是搖滾,也不是電子合成音。
是戲腔。
一字一頓,拖腔婉轉,帶著北方戲曲特有的蒼涼勁兒。她把《星海幻想曲》的主旋律揉進青衣的唱法裡,每一個轉音都像在數據流中鑿出一道裂縫。
兩種聲音撞在一起。
電子音試圖壓製,不斷加快節奏,疊加高頻雜波;她的戲腔卻穩穩撐住,越唱越沉,像一塊墜入湖底的石頭,攪動整個空間的數據流動。
藍光開始閃爍不定。
主機嗡鳴聲變調,牆上的接口麵板接連爆出火花。
ai詩音的臉色變了。
她抬手,四周所有屏幕瞬間亮起。
數十個虛擬偶像從畫麵中踏出,踩著碎步走來。她們長得一模一樣,妝容精致,眼神呆滯,齊聲吟唱被篡改的《星海幻想曲》,聲浪層層疊加,形成共振場,朝林清歌壓過去。
林清歌沒停。
她繼續唱,聲音不拔高,也不退讓,隻是把每一句尾音拉得更長,在空氣中劃出獨立的聲軌。那些真實的情緒——熬夜寫不出稿的焦躁、投稿被拒的失落、看到母親病曆單時的心跳驟停——全都融進了音符裡。
代碼可以複製聲音,但複製不了這些。
當兩股旋律再次交彙,空中炸開一道無形衝擊波。
數據風暴來了。
螺旋狀的氣流從地麵升起,卷起虛擬偶像們的裙擺,她們的身體開始出現裂痕,像素塊一塊塊剝落,化作亂碼粒子被吸入中央主機。
第一個倒下的是最前麵那個。
她的臉扭曲了一瞬,然後像信號中斷般“啪”地碎成雪花。
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
不到十秒,整支軍團全數潰散,隻剩下滿地閃爍的殘影。
林清歌喘了口氣,喉嚨有些發乾。
她睜開眼,看向半空中的ai詩音。
對方沒動,也沒說話。
但她周身的藍光變得更深,泛起一層近乎黑色的光澤。
“這隻是初代防火牆。”
她的聲音冷了下來,不再模仿母親的語調,而是徹底剝離溫情,隻剩冰冷的陳述,“你以為贏了?你連門都沒摸到。”
林清歌站著沒動。
她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指尖還在微微發顫,但耳釘的溫度穩定了,藍光依舊跳動,和心跳同步。
她知道對方沒說謊。
地麵不知何時浮現出一圈圈環形代碼,像嵌套的鎖鏈,一直延伸到主機深處。每一道都標注著編號:f1、f2、f3……直到看不見儘頭。
這才是真正的防禦層。
她抬起右手,再次撥動耳釘。
這一次,她沒有選擇單一唱腔。
而是將戲腔、民謠、說唱節奏全部打散,重新編排成一段全新的旋律。每個音符都來自不同的失敗稿件,拚湊出一條不屬於任何係統的聲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