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順著林清歌的發梢滴落,砸在腳邊的地麵積水裡。她單膝跪地,右手還攥著那枚發烏的耳釘,掌心被邊緣硌出一道淺痕。視線沒離開地麵——剛才閃過的監控畫麵還在腦海裡回放:兩張嬰兒床,兩個繈褓,一個寫著名字,另一個沒有。
那枚青銅戒指,和顧懷舟手上的,一模一樣。
她喉嚨乾澀,想站起來,雙腿卻像被抽了力氣。耳釘不再發光,也不再震動,像是徹底耗儘了所有能量。她低頭看著它,指尖微微發麻。
就在這時,地麵殘留的數據漣漪輕輕波動了一下。
像是回應她的注視,空氣中浮現出一片扭曲的光影。那是父親日誌的殘片,原本已經沉寂,此刻卻開始自動重組,拚成一段新的加密層。光紋流轉,形成一道半透明的界麵,懸浮在她麵前。
她還沒來得及反應,雨幕中走來一個人。
黑傘撐開,雨水在他周圍劃出弧線,像是被無形的力量推開。他穿著改良中山裝,左眼戴著單片金絲眼鏡,右手小指上,赫然是一枚青銅饕餮戒。
顧懷舟。
林清歌猛地抬頭,身體本能地往後退了半步。記憶庫瞬間調出信息:父親的學生,九歌初代主創,收集雨滴的人。她張了張嘴,卻沒發出聲音。
顧懷舟沒看她,隻是抬起左手,將懷表對準空中。
“哢”的一聲,表蓋彈開。
銀河虛影驟然展開,無數星點在雨中旋轉,與日誌投影產生共振。光流交錯,日記的最後一層加密開始鬆動。
“你母親的機械臂,”他低聲說,“不是容器。”
他頓了頓,目光終於轉向林清歌。
“是鑰匙。”
林清歌呼吸一滯。她想起江離咖啡杯底浮現的婚禮照片,想起陸深消散前說的“係統初始化儀式”,想起詩音崩潰時那句“觀測協議被篡改”……所有碎片,在這一刻被這句話串了起來。
她盯著那道銀河投影,聲音很輕:“什麼鑰匙?”
顧懷舟沒回答。他合上懷表,黑傘微微傾斜,雨水順著傘沿滑落。他的身影在雨中顯得模糊,卻又異常清晰。
“打開它。”他說。
林清歌沒動。她知道他在說什麼——全息日記的最後一層,需要血脈認證。而她現在,連站都站不穩。
她咬了咬牙,伸手去夠控製台接口。可指尖剛碰到金屬邊緣,一陣劇烈的眩暈襲來,眼前發黑。她扶住膝蓋,喘了幾口氣,才勉強穩住身體。
“你進不去。”顧懷舟說,“現在的你,連數據流都抓不住。”
林清歌閉了閉眼。她知道他說的是事實。耳釘失效,體力透支,意識已經開始模糊。她根本無法主動接入高階信息。
“那怎麼辦?”她問。
顧懷舟沉默幾秒,忽然抬起左手,將懷表遞向她。
“用這個。”
林清歌愣住。她沒接。她記得這懷表能播放記憶膠片,能切出時空片段,是顧懷舟最重要的東西。
“你不怕我看到不該看的?”她問。
顧懷舟看著她,鏡片後的目光平靜:“你早就該看了。”
她接過懷表,冰涼的金屬觸感讓她清醒了一瞬。她按下按鈕,表盤亮起,一道全息影像緩緩浮現。
畫麵裡是林素秋。
她站在實驗室中央,身穿舊式白大褂,左臂已經換成機械結構。她正對著鏡頭說話,聲音穩定:“如果你們看到這段記錄,說明係統已經走到儘頭。重啟權限不在代碼裡,不在算法裡,而在我的血裡。”
林清歌屏住呼吸。
影像繼續播放。林素秋抬起機械臂,指尖劃過空氣,留下一道淡藍色的軌跡。“這是時空密鑰的載體,也是唯一能激活‘真實世界’入口的媒介。但它不會自動開啟——必須由我親手斷開連接,讓血液在虛空中完成樂譜繪製。”
她說完,看向鏡頭外,像是在看某個人。
“懷舟,”她說,“如果清歌來了,告訴她,我不是為了任務活著的那十年。”
影像到這裡戛然而止。
林清歌的手抖了一下。她抬頭看向顧懷舟:“所以……她早就準備好了?”
顧懷舟點頭:“她等這一天,等了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