磐石堡壘頂層的恒溫係統精準地維持著令人舒適的25攝氏度,潔淨的空氣循環帶走所有塵埃與異味,卻帶不走那彌漫在每一寸空間裡的的壓抑。
時間在這裡失去了線性流動的意義,隻剩下窗外廢土荒野永恒鉛灰的天色,和懸浮沙發中央那片被病痛反複蹂躪的蒼白領域。
夜,成了最漫長的酷刑。當堡壘外部模擬的黯淡天光徹底熄滅,隻餘下臥室角落幾盞散發著幽冷微光的壁燈時,白晝裡強行壓抑下去的惡魔便會在黑暗中蘇醒。
窒息。毫無征兆,如同冰冷的巨手驟然扼住白羽的咽喉。
“嗬……嗬……”如同破舊風箱拉扯般的急喘,在死寂的客廳裡炸開。
黑暗中,白羽的身體猛地弓起,如同離水的魚在滾燙的沙礫上絕望彈跳。深陷在柔軟枕頭裡的頭顱痛苦地後仰,脖頸繃出瀕死的青筋。肺部深處傳來撕裂般的哨音和粘稠的痰鳴,每一次徒勞的吸氣都讓鎖骨下方那道猙獰的撕裂傷繃帶邊緣瞬間洇開一片溫熱的深紅。
瀕臨死亡的窒息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殘存的理智。黑暗中,一隻屬於哨兵的異常溫暖的大手,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光錨,瞬間、穩固地覆上了她冰涼顫抖的手背,帶著絕對的力量和不容置疑的安穩感。
“彆怕……”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如同磐石撞擊大地,沉穩地穿透了窒息的黑暗和心臟瀕死的狂跳。是陸燼。今夜輪到他守夜。他那雙熔金的瞳孔在黑暗中如同燃燒的炭火,清晰地倒映著懷中人痛苦掙紮的每一絲細節。
白羽緊繃的身體在陸燼滾燙的懷抱和源源不斷的氧氣灌注下,如同被抽掉骨頭的蛇,一點點軟了下去,隻剩下細密的、不受控製的顫抖。
“傷口裂了,需要重新處理。”薑岩沉默地走入開放式廚房區域,動作沉穩地準備著新的、浸泡在消毒液中的無菌繃帶和止血凝膠,寬厚的背影透著一股沉重。
氧氣麵罩內,粗重的喘息聲如同拉鋸,漸漸從破碎的瀕死狀態過渡到一種持續壓抑的、帶著痛苦哨音的抽吸。汗水浸濕了白羽額前的銀發,一縷縷貼在慘白的皮膚上,如同凋零的蛛網。那雙因窒息而布滿血絲的眼眸半睜著,瞳孔渙散,倒映著頭頂柔和的燈光,裡麵隻有一片被痛苦和藥物模糊的空洞。
“我來。”薑岩低沉的聲音響起,他端著新的繃帶和藥品,棕色的眼眸沉靜地看了一眼陸燼懷中氣息奄奄的白羽,示意他保持穩定。然後,那雙布滿老繭卻無比靈巧沉穩的手,伸向了那片滲血的繃帶。
薄毯被極其小心地掀開一角。深灰色的柔軟居家服肩部,早已被暗紅的血液浸透,粘膩地貼在皮膚上。
染血的舊繃帶被一層層、極其緩慢地揭開時——嘶……臥室裡響起極其輕微的吸氣聲。燈光下,肩胛處那道深可見骨的撕裂傷口暴露出來,猙獰如同大地上醜陋的溝壑,皮肉翻卷的邊緣呈現出一種失血的灰白色,中心深部隱約可見森白的骨茬。
此刻,因為剛才劇烈的掙動和窒息,縫合線邊緣的肌肉組織再次撕裂開,新鮮的、滾燙的血液正從撕裂處汩汩湧出,沿著蒼白的皮膚蜿蜒而下,滴落在身下潔白的墊布上……視覺的衝擊力遠勝言語的描述。陸燼抱著白羽的手臂瞬間僵硬如鐵。
熔金的瞳孔劇烈收縮,裡麵翻湧的火焰被巨大的痛楚和無力感澆滅,隻剩下一種瀕臨崩潰的空洞。他猛地彆開臉,下頜線繃得死緊,仿佛再多看一眼就會徹底失控。
薑岩動作沉穩,沾滿消毒液的棉球極其輕柔地壓上翻卷的皮肉邊緣,冰冷的刺痛感讓白羽無意識的身體猛地一顫,“唔……”一聲極其細微的痛苦嗚咽從氧氣麵罩邊緣溢出。
薑岩的手立刻頓住,他抬起頭,沉穩的目光落在白羽因劇痛而緊蹙的眉心和緊閉的雙眼上。他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近乎笨拙的安撫意味,用另一隻溫暖的手掌,極其輕柔地覆蓋在她冰涼顫抖的手背上。“忍一忍……”他低沉的聲音如同大地的安撫,“很快就好……”冰冷刺痛的消毒液擦拭著傷口邊緣的汙血和壞死組織。粘稠的止血凝膠被極其小心地塗抹在撕裂的創麵上,帶來一種奇異的、如同被灼燒又如同被凍結的刺痛與麻木。
新的無菌繃帶一圈圈纏繞上來,整個過程漫長而寂靜,隻有細微的器械碰撞聲、白羽壓抑的細微抽氣聲。當最後一圈繃帶固定好,薑岩退後半步時,白羽已經徹底脫力。她癱軟在陸燼滾燙的懷抱裡,身體因劇痛和高燒而間歇性地微微抽搐,氧氣麵罩下的呼吸依舊急促而費力,帶著一種劫後餘生的虛弱感。
長夜未儘,臥室中央的懸浮床上,那具被反複包紮的破碎軀體蜷縮在哨兵懷中,在藥物的強製安撫下,終於陷入了短暫而淺薄的無夢昏睡。
臥室的角落裡,影牙那雙緊閉的熔金豎瞳眼皮縫隙中,一絲幽紫色如同活物般緩緩蠕動的不祥微光,正無聲地汲取著每一次劇痛帶來的精神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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