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景大酒店,秘密指揮中心。
厚重的隔音窗簾,將窗外那暗流湧動的縣城隔絕在外。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濃尼古丁味道。
周雲帆、張強、黃峰,還有那三個被緊急抽調過來的核心骨乾,都沉默地坐在這間設施齊全的套房裡。
沒有人說話。
隻有牆上那塊巨大的電子白板,還亮著幽幽的白光。
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凝重和悲憤。
巨大的電子白板上,那張錯綜複雜的“張氏家族犯罪關係網”,依舊觸目驚心。
但此刻,卻再也沒有人有心情去研究它了。
所有人的腦海裡,都反複地回響著,從醫院那邊傳來的噩耗。
“……三名傷者,顱內出血,多處骨折,內臟破裂……目前,都還在重症監護室裡搶救……情況,非常不樂觀……”
陳建,馬馳,王曉軍。
三個活生生的人。
幾個小時前,他們還坐在這裡意氣風發地討論著如何為民除害,如何將那幫畜生繩之以法。
可現在,他們卻躺在冰冷的病床上,生死未卜。
這種巨大的落差和那血淋淋的現實,像一記記重錘,狠狠地砸在了每一個人的心上。
氣氛,沉重異常。
張強,這個在刑偵一線乾了二十多年的老公安,此刻正一個人站在窗邊,一根接一根地抽著煙。
他那平日裡總是挺得筆直的腰杆,此刻也顯得有些佝僂,腳下的煙灰缸裡,早已塞滿了十幾個煙頭。
他的心裡,像壓著一塊巨石。
那不是簡單的憤怒,那是一種深深的自責和無力感。
而黃峰,則一個人蜷縮在角落的沙發裡。
他沒有抽煙,也沒有說話。
他隻是將那張本已英朗的臉,深深地埋進了自己的手掌裡,肩膀微微聳動著。
他的臉上,寫滿了失落和慌亂。
“都怪我!都怪我!”
黃峰喃喃自語。
他的聲音,沙啞而又充滿了自責。
“如果……如果我當時,再謹慎一點!如果我能提前......如果……如果我能親自帶隊過去……”
他說不下去了,那張平日裡冷靜銳利的麵孔,此刻卻寫滿了痛苦和悔恨。
最先表態的是周雲帆,他緩緩地站起身,走到那塊巨大的白板前。
“各位同誌,”他的聲音,很輕但卻異常堅定,“我知道,大家現在的心情都很沉重。”
“我們派出去的兄弟,現在還躺在重症監護室裡,生死未卜。我們寄予厚望的突破口,也因為這場突如其來的意外,而暫時中斷了。作為這次行動的主要負責人,這件事,我負有不可推卸的主要責任。”
他轉過身,看著在座的每一個人,那張年輕而又堅毅的臉上寫滿了不容置疑的擔當。
“等到這件案子,塵埃落定之後。我會親自向縣長,向組織,遞交一份最深刻的檢討。該我承擔的責任,我周雲帆,絕不推諉!”
“放屁!”
他話音剛落,一直沉默不語的張強,猛地轉過身,將手裡的半截煙,狠狠地摁進了煙灰缸裡!
他一個箭步上前,走到周雲帆麵前,那雙布滿了血絲的眼睛,死死地盯著他。
“周縣長!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他的聲音,沙啞但卻充滿了力量,“你隻是縣長,是來指導我們工作的!我張強,才是青川縣公安局的局長!這次行動所有的警力調動,所有的戰術部署,都是從我這裡下達的!出了事這個責任,理應由我這個局長來承擔!跟你有什麼關係?”
他看著周雲帆,那張比自己年輕了近二十歲的臉,聲音裡,帶上了幾分老大哥式的霸道。
“再說了,我張強,都快五十的人了。再乾個幾年,就該退休回家抱孫子了。我這輩子就這樣了。你呢?你才多大?你的前途,不可限量!我們青川,好不容易,才盼來了一個像林縣長一樣,真心想為老百姓乾點實事的領導。我張強,就算是拚了這條老命,也絕不能讓你們,因為這件事而受到任何的牽連!”
角落裡,那個一直蜷縮著的黃峰,也猛地抬起頭。
他那雙通紅的眼睛裡,充滿了痛苦和掙紮。
他站起身,搖搖晃晃地走了過來,聲音沙啞得不像他自己。
“不……不是你們的責任……是……是我的責任……”
他看著周雲帆和張強,那張本已失落的臉上,寫滿了痛苦。
“這次的行動方案,是我製定的。派誰去,什麼時候去走哪條路,也都是我親自安排的。”
“是我!是我考慮不周!是我把兄弟們,給推進了火坑!這個責任,該由我這個刑警隊長來承擔!”
三個人,就在這間小小的指揮部裡,為了這個足以壓垮任何人的“黑鍋”,爭執了起來。
誰都想把責任,往自己的身上攬。
誰都想用自己那並不寬闊的肩膀,去為自己的戰友,扛下這片即將崩塌的天。
那三個新來的年輕人,劉洋、王濤、李默,就那麼靜靜地看著,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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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們的心裡,卻早已是翻江倒海。
他們都是在官場和警隊裡,摸爬滾打了多年的人精。
他們見多了那種出了事就互相推諉,互相甩鍋的表麵兄弟。
但他們從未見過,像眼前這樣,爭著搶著,要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扛的“傻子”!
他們知道,這不是在演戲。
那是一種發自內心中最純粹的,也是最可貴的袍澤之情,兄弟之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