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彥的話像一顆投入死水潭中的巨石,激起的漣漪久久未能平息。
但當他將各種線索,各種信息都擺在桌麵上時。
所有的爭辯與不信,都化作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辦公室裡,死一般的寂靜。
煙灰缸裡,早已塞滿了煙頭,嗆人的煙霧繚繞不散。
周雲帆和張強,都沉默不語。
孟彥提供的這些信息,簡直像一枚炸彈在他們的腦子裡爆炸。
尤其是張強,這兩個在青川政法係統裡摸爬滾打了多年的男人,此刻都像是被抽空了靈魂的木偶,呆呆地坐在那裡。
確實,孟彥提供的這些信息,如同一條完整而又殘酷的邏輯鏈,死死地鎖住了他們心中最後的那一絲僥幸。
黃峰的嫌疑,已經不僅僅是很大了。
在這些冰冷的證據麵前,幾乎已經可以被定性為事實。
他們現在回想起來,才驚覺黃峰的異常,其實早有預兆。
從下溪村回來之後,黃峰整個人的精神狀態就差到了極點。
他把自己一個人關在房間裡,不吃不喝,不停地抽煙。
那種失魂落魄的樣子,與他平日裡那個冷靜銳利、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刑警隊長的形象判若兩人。
但那時候周雲帆和張強,都下意識地認為這是因為接連的意外受挫,給他帶來了巨大的壓力。
他們甚至還私下裡商量著,等案子結束了,一定要給他放個長假好好休息一下。
現在看來,那哪裡是受挫後的沮喪?
那分明是背叛後的煎熬,是良心備受譴責的巨大精神壓力。
許久,林遠那平靜得聽不出一絲波瀾的聲音,才緩緩響起,打破了這片死寂。
“這個黃峰,現在人在哪裡?”
周雲帆的身體,不易察覺地顫抖了一下。
他抬起頭,那張臉上此刻寫滿了疲憊和凝重。
“報告老板,他……他還在麗景大酒店的秘密指揮中心。”
“嗯。”林遠點了點頭。
他沒有再多問一個字,也沒有下達任何具體的指令。
他隻是緩緩地站起身,走到窗邊背對著眾人,看著窗外那片尚未完全蘇醒的縣城。
那看似平靜的背影,卻散發著一股令人不敢直視的威壓。
周雲帆和張強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無力感。
他們此刻心中感覺,老板這是失望了。
是對他們這支隊伍,出現了如此致命的紕漏而感到失望。
“這是你們公安係統內部的問題,”林遠的聲音,從窗邊幽幽傳來,聽不出喜怒,“還是你們自己解決吧。”
“儘快處理好,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是!”
周雲帆和張強,幾乎是同時從椅子上彈了起來。
他們不敢再有絲毫的停留,對著林遠的背影恭敬地行了一禮,便轉身匆匆離去。
他們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李玉亮那隻老狐狸,像一條毒蛇,盤踞在青川已經快一個星期了。
車禍重傷,證人失蹤,再加上現在這個足以動搖軍心的“內鬼”……任何一件事,都足以成為李玉亮大做文章。
一旦讓他抓住這些把柄,那林遠好不容易才在青川打開的局麵,將會變得無比被動。
黑色的桑塔納,在淩晨清冷的街道上行駛著。
車廂裡,氣氛壓抑得可怕。
張強握著方向盤的手,青筋畢露,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捏得發白。
他一言不發,隻是死死地盯著前方那片被車燈照亮的水泥路。
周雲帆坐在副駕駛上,同樣沉默著。
他能清楚地感覺到,身旁這個男人身上散發出的複雜情緒,悲痛、憤怒、失落......
“他這次回來……就很不對勁。”
許久,張強的聲音,才緩緩響起。
“我當時……我當時還以為,是因為陳建他們出事,孫大琴又失蹤,他心裡壓力大……是我……是我太他媽信任他了……”
他說到最後,那聲音裡已經帶上了壓抑不住的哽咽。
周雲帆重重地歎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也是這麼認為的。畢竟接連出了這麼多事,換做是誰情緒都會崩潰。”
“不!”張強猛地搖了搖頭,那雙布滿了血絲的眼睛裡,充滿了痛苦的自責,
“不是這樣的!我了解黃峰!以前辦案,我們遇到過比這次還困難,還危險的情況!那時候的黃峰是什麼樣子?他是我們隊裡腰杆挺得最直,骨頭最硬的那個!他是那種越挫越勇,越是到絕境,越是衝鋒最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