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溝裡,死寂般的喘息聲此起彼伏。陽光透過光禿禿的枝椏,斑駁地灑在橫七豎八癱倒的眾人身上,卻帶不來絲毫暖意,反而映照出一種行將就木的灰敗。極度的疲憊、傷痛和饑餓,如同三座大山,壓垮了最後一絲力氣。
陳峰靠在岩石上,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後背和胸腔撕裂般的劇痛,眼前陣陣發黑。他強行凝聚起即將渙散的意誌,目光艱難地掃過隊伍。
趙山河依舊昏迷,臉色從蠟黃轉向一種不祥的青灰,呼吸微弱。王鐵錘和栓子靠在一起,眼神空洞,隻剩下本能的喘息。山貓和大壯還能勉強保持警戒姿態,但持槍的手也在微微顫抖。刀疤和他的手下同樣狼狽,黑狐陰沉著臉檢查著所剩無幾的彈藥,另一名手下則茫然地望著天空。
而那名腿部中彈、手腕有烙印的隊員陳峰記得刀疤似乎叫他“順子”),情況似乎最不對勁。他蜷縮在一塊背陰的石頭旁,之前劇烈的咳嗽暫時停息了,但臉上那不正常的潮紅並未褪去,反而在蒼白膚色的映襯下更加顯眼。他緊閉著眼睛,身體卻時不時地打一個寒顫,嘴唇乾裂,喃喃著聽不清的囈語。
陳峰的心不斷下沉。他再次將目光投向那三口箱子。其中一口側下方的裂縫,在光線下似乎更加清晰了,像一道醜陋的傷疤。空氣中,那股若有若無的、帶著腥甜腐敗氣息的味道,似乎也因眾人喘息造成的空氣流動,而變得隱約可辨。
“水……水……”順子突然又發出一聲模糊的呻吟,一隻手無意識地抓撓著自己的脖子,那裡似乎開始出現一些細小的、不太明顯的紅點。
刀疤也注意到了順子的異常,他皺了皺眉,挪過去,伸手探了探順子的額頭,觸手一片滾燙!
“發燒了?”刀疤臉色微變,傷口感染發燒在缺醫少藥的情況下是常事,但結合順子之前劇烈的咳嗽和現在的紅點,以及……刀疤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瞥向了那口有裂縫的箱子,一股寒意瞬間從脊椎竄起。
“他情況不對。”陳峰的聲音沙啞得如同破鑼,他看向刀疤,眼神凝重,“不隻是傷口感染。咳嗽,高燒,紅疹……刀疤兄,你確定那箱子裡隻是資料?沒有……活體樣本?”
刀疤的身體猛地一僵,他死死盯著陳峰,又看了看痛苦呻吟的順子,臉上的疤痕扭曲著,半晌,才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箱子……密封出了問題?”
這話等於間接承認了!箱子裡確實有活體細菌樣本!而且很可能因為連番的顛簸、冰火交加,密封失效了!順子距離箱子最近,腿部又有開放傷口,很可能……已經成為了第一批感染者!
恐慌,如同無形的瘟疫,瞬間在幸存的隊員中蔓延開來!比日軍和狼群更加可怕的威脅,悄然降臨!
“細菌……是那些鬼子研究的細菌嗎?”王鐵錘的聲音帶著恐懼的顫抖,下意識地遠離了順子和那口箱子。
“會……會傳染嗎?”山貓也緊張地問道,握槍的手關節發白。
黑狐猛地站起來,用槍口指向順子,對著刀疤低吼道:“頭兒!不能留他了!萬一真是那東西……我們全都得死!”
此言一出,氣氛瞬間降至冰點!剛剛才並肩作戰、死裡逃生的脆弱聯盟,在這看不見的致命威脅麵前,頃刻間出現了裂痕。
“放你娘的狗屁!”刀疤還沒說話,那名之前被順子救過的、手腕同樣有烙印的隊員代號“老坎”)掙紮著站起來,擋在順子麵前,儘管他自己也虛弱不堪,“順子是為了救人才受傷的!你們想乾什麼?”
“乾什麼?你想讓大家一起給他陪葬嗎?”黑狐厲聲反駁,槍口微微抬起。
“都閉嘴!”刀疤怒吼一聲,打斷了即將爆發的內訌。他臉色鐵青,眼神在順子、箱子、陳峰以及自己手下之間急速閃爍。理智告訴他,黑狐的建議可能是最“安全”的,但拋棄受傷的兄弟,尤其是可能因為任務而感染的兄弟,這違背了他內心深處殘存的某些東西,也勢必導致隊伍徹底分裂。
陳峰將這一切看在眼裡,他知道,此刻任何決策都關乎所有人的生死。他強忍著眩暈,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現在……隔離……是唯一的選擇。”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他。
“把順子……移到那邊下風處的岩石後麵。”陳峰指著一個距離隊伍十幾米遠、被幾塊大石半包圍的地方,“給他……留下一點水和能找到的、所有能用的……傷藥。我們……不能再近距離接觸他。”這是目前唯一能做的,既不是殘忍地拋棄,也不是盲目地聚集等死。
他頓了頓,更加艱難地繼續說道:“那口……有裂縫的箱子……也必須……隔離。用雪……儘量掩埋縫隙……然後……放到順子附近。”處理泄漏的細菌樣本需要專業的防護和消毒手段,他們現在一無所有,隻能采取最原始的物理隔離,儘量減少擴散風險。
“那我們呢?我們是不是已經被傳染了?”王鐵錘聲音帶著哭腔,看著自己的手,仿佛上麵已經沾滿了無形的病菌。
“不知道……”陳峰坦誠得殘酷,“但現在……恐慌和內訌……死得更快。”他目光掃過眾人,“所有人……檢查自己身上……有沒有傷口,哪怕……再小的劃傷。用雪……清洗暴露的皮膚。然後……我們必須……立刻離開這裡!”
他看向刀疤,眼神銳利:“刀疤兄……任務……還要繼續嗎?”
刀疤的臉色變幻不定。順子可能感染,箱子泄漏,隊伍減員嚴重,陳峰重傷……任務似乎已經走到了失敗的邊緣。但放棄?這批證據太重要了……
就在這時,一直昏迷的趙山河突然發出一陣劇烈的抽搐,喉嚨裡發出嗬嗬的怪響,嘴角溢出了帶著血絲的泡沫!
“老趙!”王鐵錘和栓子撲過去,卻手足無措。
陳峰的心猛地一抽!趙山河傷勢極重,免疫係統本就脆弱,難道他也……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即將淹沒最後的光亮。
刀疤看著抽搐的趙山河和遠處隔離區痛苦呻吟的順子,又看了看那口如同惡魔潘多拉魔盒般的箱子,最終,他臉上閃過一絲狠厲和決絕,猛地看向陳峰:
“陳兄弟!任務必須繼續!但這樣下去不行!我們得分頭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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