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隻剩下粗重的喘息聲和傷員壓抑的呻吟。
陳峰靠著洞壁滑坐在地,左肩和大腿的傷口疼得他幾乎暈厥。他摸索著掏出林晚秋給的急救包,用牙撕開,將止血粉倒在傷口上。
“隊長,我幫你。”趙山河摸索過來,聲音哽咽。
“先救蘇聯人。”陳峰推開他的手,“我還能撐。”
老煙槍點燃了一小截寶貴的蠟燭,昏黃的光暈照亮了山洞。這是一個天然溶洞,空間不小,能容納二十多人。洞頂有水滴落下,在角落裡形成了一個小水窪。
絡腮胡大漢正在查看同伴的傷勢,臉色凝重。他抬頭看向陳峰,用生硬的漢語說:“子彈……在肺裡……需要手術……不然,死。”
陳峰的心一沉。他們現在缺醫少藥,自身難保,怎麼救人?
“讓我看看。”老煙槍湊了過去。他早年當兵時見過不少傷員,有些經驗。檢查了一番後,他搖了搖頭:“沒救了。子彈打穿了肺,血已經灌滿了胸腔,神仙來了也難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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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是為了印證他的話,那個受傷的蘇聯人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大口大口的鮮血從嘴裡湧出,染紅了絡腮胡大漢的衣襟。他抓住絡腮胡的手,用俄語急促地說了些什麼,眼神逐漸渙散,最終頭一歪,停止了呼吸。
山洞裡一片死寂。
絡腮胡大漢默默合上同伴的眼睛,然後轉向陳峰,用俄語說了句什麼,見陳峰沒聽懂,又用生硬的漢語重複:“他叫……安德烈。他說……謝謝你們。”
陳峰點了點頭,不知道說什麼好。戰爭就是這樣,剛才還並肩作戰的戰友,轉眼就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
“煙叔,你們怎麼來了?”趙山河打破了沉默。
老煙槍歎了口氣,從懷裡掏出那張帶血的紙條:“山下交通站被端了,老周犧牲前傳出消息,說內部有鬼,代號‘鼴鼠’。我和猴子他們一路追過來,差點沒趕上……”
他說著,目光落在了被綁在角落裡的李鐵柱身上,眼神複雜:“就是他?”
陳峰點了點頭。
老煙槍走過去,蹲在李鐵柱麵前,看了他很久,才緩緩開口:“鐵柱啊鐵柱,你讓我說什麼好……”
李鐵柱低著頭,一言不發。
“你娘和你妹妹,我們會想辦法。”老煙槍說,“但這條路,你走錯了。”
“煙叔……殺了我吧。”李鐵柱的聲音嘶啞,“我沒臉活下去了。”
“你的命,現在不由你說了算。”老煙槍站起身,走到陳峰身邊,“隊長,現在怎麼辦?鬼子肯定在外麵搜,這山洞撐不了多久。”
陳峰強迫自己集中精神,分析眼前的局麵。他們現在有九個人包括絡腮胡大漢和他的同伴),其中兩人重傷陳峰自己和另一個戰士),一人輕傷,彈藥所剩無幾,食物和水也不多。外麵至少有幾十個鬼子在搜山,而且可能會調來更多人手。
唯一的優勢是,這個山洞還算隱蔽,短時間內鬼子找不到。但時間一長,饑餓、寒冷、傷勢惡化,都會要了他們的命。
“先處理傷口,清點物資。”陳峰下令,“然後輪流休息,恢複體力。等天亮再看情況。”
眾人開始行動。趙山河幫陳峰重新包紮傷口,老煙槍清點剩下的彈藥——步槍子彈還剩不到五十發,手槍子彈二十多發,手榴彈三顆。
“省著點用,最多夠打一次小規模戰鬥。”老煙槍憂心忡忡。
絡腮胡大漢從懷裡掏出一個油紙包,裡麵是幾塊黑麵包和一小袋鹽。他分了一半給陳峰:“吃。補充體力。”
陳峰沒有客氣,接過來分給了眾人。黑麵包又乾又硬,但在這種情況下已經是難得的美味。就著洞裡的冰水,眾人勉強填了填肚子。
蠟燭燃儘了最後一滴蠟油,熄滅了。山洞重新陷入黑暗,隻有洞口縫隙透進的微弱月光,勉強能看清人影的輪廓。
陳峰靠在洞壁上,傷口疼得他無法入睡。他的腦海中不斷回放著今晚發生的一切——李鐵柱的背叛,戰友的犧牲,絕境中的逃亡……
還有那個最關鍵的問題:佐藤英機現在在做什麼?
以他對這個老對手的了解,佐藤絕不會輕易放棄。現在肯定在調集更多兵力,甚至可能動用軍犬,進行地毯式搜索。這個山洞被發現隻是時間問題。
他們需要一個新的計劃,一個能絕處逢生的計劃。
但首先,他們需要信息——外麵的情況如何?鬼子的部署怎樣?有沒有突圍的可能?
陳峰的目光落在了絡腮胡大漢身上。這個蘇聯人冒著生命危險來與他們接頭,一定帶著重要的任務或信息。如果能與他深入交流,或許能找到轉機。
“你會說英語嗎?”陳峰用英語問道。
絡腮胡大漢明顯愣了一下,隨即用帶著濃重口音的英語回答:“會一點。你也會?”
“會一點。”陳峰切換成英語,雖然他的英語口語不算流利,但基本的交流沒問題,“你們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冒險來和我們接頭?”
絡腮胡大漢沉默了幾秒,似乎在斟酌措辭:“我叫伊萬·彼得羅維奇。我們是……商人。但我們也關心遠東的和平。”
很官方的回答,顯然有所保留。陳峰不以為意,繼續問:“你們想要什麼?又能提供什麼?”
“我們需要情報。”伊萬這次回答得比較直接,“關於日本關東軍在東北的部署,特彆是邊境地區的兵力調動。作為交換,我們可以提供藥品、武器,還有……安全的通道。”
“安全的通道?”陳峰心中一動。
“去蘇聯的通道。”伊萬壓低聲音,“如果情況危急,我們可以安排你們越過邊境,到我們的營地休整。”
這是一個誘人的提議。但陳峰知道,事情絕不會這麼簡單。蘇聯方麵不會無緣無故提供幫助,他們一定有所圖謀。
“我需要考慮。”陳峰說,“但現在,我們首先要活下去。你對外麵的情況有什麼判斷?”
伊萬思考了一會兒:“日本人不會放棄。他們會搜山,直到找到我們。這個山洞雖然隱蔽,但支撐不了太久。我們需要在他們找到之前,主動出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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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出擊?我們人少,彈藥不足,還有傷員。”
“聲東擊西。”伊萬說,“派一小隊人製造動靜,吸引鬼子的注意力,主力趁機突圍。”
陳峰心中一動。這個思路和他不謀而合。但問題是,誰去當誘餌?那幾乎是送死的任務。
“我去。”一個聲音突然響起,是李鐵柱。
所有人都看向他。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聲音異常平靜:“隊長,讓我去吧。這是我贖罪的唯一機會。”
陳峰沉默了。讓李鐵柱去,確實是最合適的選擇——他熟悉地形,有戰鬥經驗,而且……如果他真的想贖罪,這會是他最後的機會。
但陳峰不忍心。李鐵柱雖然有錯,但他也是被逼無奈。而且,他還有老娘和妹妹在鬼子手裡……
“我去吧。”趙山河開口,“我腳力快,熟悉山路,能把鬼子引開。”
“不行!”陳峰斷然拒絕,“你是隊伍的副指揮,不能去冒險。”
“那就我去。”老煙槍說,“我這把老骨頭,活夠本了。你們年輕人,得留著命打鬼子。”
“煙叔……”
“彆爭了。”老煙槍的聲音很堅決,“隊長,你下命令吧。我帶兩個人去引開鬼子,你們趁機往北走,那邊有條小路,能通到二道溝。到了那兒,再想辦法聯係其他抗聯隊伍。”
陳峰的眼眶發熱。他知道,老煙槍這一去,很可能就回不來了。這個從沈陽就跟著他的老人,這個看似市儈實則深明大義的老兵,要用自己的命,換他們的生路。
“煙叔……”他的聲音有些哽咽。
“行了,彆跟娘們似的。”老煙槍故作輕鬆,“我王福生活了五十多年,什麼陣仗沒見過?甲午年打小鬼子我沒死,九一八我沒死,現在更死不了。說不定我還能繞個圈,把鬼子耍得團團轉,然後平安歸隊呢。”
他說著,拍了拍陳峰的肩膀:“隊長,你得活著。咱們這支隊伍,不能沒有你。林姑娘還在等你,那麼多兄弟還在等你帶著他們打鬼子呢。”
陳峰用力點頭,說不出話來。
計劃就這麼定下了。老煙槍帶著猴子和另一名輕傷員,天亮前出發,往西邊製造動靜,吸引鬼子注意力。陳峰則帶著其餘人,包括伊萬和他的同伴,往北突圍。
“鐵柱怎麼處置?”趙山河問。
陳峰看向李鐵柱。後者抬起頭,眼中滿是乞求:“隊長,讓我跟煙叔去吧。我能幫忙,真的。我對不起兄弟們,讓我做點事……”
陳峰思考了很久,最終點了點頭:“好。但你記住,這不是送死,是要活著把鬼子引開,然後想辦法脫身。明白嗎?”
“明白!”李鐵柱重重點頭。
分配完任務,眾人抓緊時間休息。陳峰卻毫無睡意,他的腦海中不斷推演著各種可能,製定著備用方案。
淩晨四點多,最黑暗的時刻,老煙槍他們準備出發了。
“隊長,保重。”老煙槍最後看了陳峰一眼,帶著三人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山洞。
陳峰站在洞口,看著他們消失在黑暗中,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悲涼。他知道,這可能是最後一次見到這位老人了。
“隊長,咱們也該準備了。”趙山河低聲提醒。
陳峰點點頭,轉身回到洞中。他們還需要等一會兒,等老煙槍他們製造出足夠大的動靜,才能開始行動。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分鐘都像一年那麼漫長。陳峰的傷口又開始疼了,但他咬牙忍著,強迫自己保持清醒。
終於,在天邊泛起魚肚白的時候,西邊傳來了槍聲和爆炸聲——是老煙槍他們動手了!
“走!”陳峰下令。
眾人衝出山洞,沿著預定的路線向北疾行。陳峰的左腿疼得厲害,幾乎無法著地,趙山河和另一個戰士架著他走。伊萬和他的同伴在前麵開路,警惕地觀察著四周。
他們穿行在密林中,儘量選擇隱蔽的路線。身後,西邊的槍聲越來越激烈,還夾雜著鬼子的吼叫聲和軍犬的吠叫。
老煙槍成功了。
陳峰心中稍安,但隨即又被更深的擔憂取代——老煙槍他們能脫身嗎?李鐵柱會真心幫忙嗎?還是說,他另有打算?
這些問題沒有答案,隻能留待時間去驗證。
他們走了大約兩個小時,來到了一條封凍的小河邊。按照計劃,從這裡往東走十裡,就是二道溝,那裡有抗聯的一個秘密聯絡點。
但陳峰突然停下了腳步。
“怎麼了,隊長?”趙山河問。
陳峰沒有回答,而是蹲下身,仔細查看雪地上的痕跡——雖然被刻意掩蓋過,但還是能看出,不久前有一支隊伍從這裡經過,人數不少,而且穿著軍靴。
“鬼子。”他沉聲說,“已經搜到這邊來了。”
眾人心中一緊。前有堵截,後有追兵,他們再次陷入了絕境。
陳峰抬頭看了看天色,朝陽已經升起,金色的陽光照在雪地上,刺得人睜不開眼。新的一天開始了,但對他們來說,生存的希望卻越來越渺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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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吸一口氣,做出了決定。
“改變路線。我們不往二道溝走了。”
“那往哪兒?”趙山河問。
陳峰看向伊萬:“往北,去邊境。”
所有人都愣住了。去邊境?那不是自投羅網嗎?鬼子在邊境地區的防守最為嚴密。
“最危險的地方,往往最安全。”陳峰解釋,“鬼子不會想到我們敢往邊境跑。而且,伊萬說過,他們有安全的通道。”
伊萬點了點頭:“是的。距離這裡大約三十裡,有一個秘密過境點。隻要我們能在天黑前趕到,就能過去。”
三十裡,在平時不算什麼。但現在,他們傷員累累,後有追兵,要在冰天雪地裡走三十裡,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但陳峰知道,這是他們唯一的生路。
“走。”他咬牙站起來,左腿的傷口再次崩裂,鮮血浸透了繃帶,但他仿佛感覺不到疼痛,“隻要能走的,都走。走不動的……”
他沒有說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那未竟之言——走不動的,就隻能留下了。
隊伍再次出發,這次的方向是正北。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決絕,因為他們知道,這可能是最後一段路了。
要麼活,要麼死。
沒有第三條路。
太陽越升越高,雪地反射著刺眼的光芒。陳峰的視線越來越模糊,失血過多讓他幾乎暈厥。趙山河和另一個戰士幾乎是在拖著他走,每一步都異常艱難。
伊萬和他的同伴在前麵探路,不時停下觀察,確認安全後再招手示意後麵跟上。
中午時分,他們在一處背風的山坳裡短暫休息。陳峰已經無法站立,靠在一塊石頭上,臉色蒼白如紙。
“隊長,喝點水。”趙山河將水壺遞到他嘴邊。
陳峰喝了一小口,冰冷的水滑過喉嚨,讓他稍微清醒了一些。他看了眼眾人,除了伊萬和他的同伴,其他人都已經到了極限。
“還有多遠?”他問伊萬。
伊萬看了看周圍的地形:“大約還有十五裡。但前麵有一段開闊地,很危險。”
“沒有彆的路嗎?”
“有,但要繞遠,多走十裡。”
陳峰沉默了。以他們現在的狀態,多走十裡等於送死。但穿過開闊地,如果被鬼子發現,也是死路一條。
兩難。
最終,他還是選擇了冒險:“走開闊地。但分兩組,間隔五百米。如果前一組被襲擊,後一組還有機會撤退或救援。”
這是無奈之舉,也是最後的賭博。
休息了十分鐘,隊伍再次出發。陳峰被趙山河背著,他的意識已經開始模糊,耳邊隻有風聲和踩雪的咯吱聲。
他們走出了樹林,前麵果然是一片開闊的雪原,白茫茫一片,沒有任何遮擋。陽光照在雪地上,反射著刺眼的光芒。
伊萬帶著他的同伴率先出發,快速穿越雪原。陳峰他們等了一會兒,確認沒有異常後,才開始前進。
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每個人都繃緊了神經。開闊地大約有兩裡寬,平時幾分鐘就能跑過去,但現在卻像天塹般難以逾越。
走到一半時,意外發生了。
天空中傳來引擎的轟鳴聲——是飛機!
所有人都臉色大變。在開闊地被飛機發現,簡直就是活靶子!
“散開!臥倒!”趙山河大喊,背著陳峰撲進一個雪坑裡。
兩架日軍偵察機低空掠過,機翼上的膏藥旗清晰可見。它們在雪原上空盤旋了幾圈,似乎發現了什麼,開始降低高度。
完了。陳峰心中一片冰涼。被飛機盯上,他們沒有任何逃脫的可能。
但就在這時,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其中一架飛機突然拉起機頭,朝另一個方向飛去。另一架飛機也緊隨其後,很快消失在天際。
它們……放棄了?
陳峰不敢相信。以鬼子的一貫作風,發現可疑目標肯定會進行攻擊或是標記位置,怎麼會輕易離開?
除非……有更重要的事情吸引了它們的注意力。
“快走!”趙山河催促道,“趁現在!”
眾人掙紮著爬起來,用儘最後的力氣衝向雪原的另一端。陳峰趴在趙山河背上,回頭看了一眼飛機離去的方向,心中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
他們終於衝進了對麵的樹林,所有人都癱倒在地,大口喘著氣。陳峰從趙山河背上滑下來,靠在一棵樹上,幾乎虛脫。
“休息……五分鐘……”他斷斷續續地說。
但就在這時,伊萬的同伴突然指著天空,用俄語驚呼了一聲。伊萬抬頭看去,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陳峰也抬起頭,看到了——在東南方向的天空中,升起了三顆紅色的信號彈,在白天並不明顯,但熟悉軍事信號的人都能認出來。
那是日軍大規模集結、準備進攻的信號。
“不好……”伊萬用英語說,“日本人……要發動進攻了。不是針對我們,是……大規模的軍事行動。”
陳峰的心沉到了穀底。他想起曆史上的記載,1935年初,日軍確實在東北邊境地區頻繁挑釁,製造事端,為後續的全麵侵華做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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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佐藤英機這次圍剿他們的行動,隻是更大陰謀的一部分?
一個更可怕的念頭在他腦海中浮現:如果鬼子真的發動大規模進攻,那麼不僅他們這支小隊伍危在旦夕,整個東北抗聯,甚至邊境地區的中國軍隊,都將麵臨滅頂之災。
他必須把這個消息傳出去。
但以他們現在的情況,自身難保,又如何傳遞情報?
陳峰的目光落在了伊萬身上。這個蘇聯情報人員,或許是他們唯一的希望。
“伊萬,”他用儘最後的力氣說,“如果你能活著回去,請告訴你的上級,日軍可能在近期發動大規模進攻,目標可能是……邊境哨所,或者更重要的戰略要地。”
伊萬重重點頭:“我會的。但現在,我們首先要活下來。”
陳峰還想說什麼,但一陣劇痛襲來,他終於支撐不住,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隊長!隊長!”趙山河的驚呼聲,成了他陷入黑暗前聽到的最後聲音。
不知過了多久,陳峰在顛簸中醒來。他發現自己被綁在一個簡易的擔架上,由趙山河和另一個戰士抬著,在密林中艱難前行。
天已經快黑了,林子裡光線昏暗。他努力抬起頭,看到隊伍還在前進,但人數似乎少了些。
“山河……”他虛弱地開口。
“隊長!你醒了!”趙山河驚喜地說,“彆動,你失血太多,好不容易才止住血。”
“其他人呢?”
“伊萬他們在前麵探路,馬上就到邊境了。”
陳峰稍稍安心,又問:“剛才……信號彈……”
“我們看到了。”趙山河的聲音很沉重,“煙叔那邊……槍聲早就停了。我擔心……”
陳峰閉上了眼睛。老煙槍,那個總是叼著煙袋、看似油滑實則深明大義的老人,可能已經犧牲了。還有猴子,還有那個輕傷員,還有……李鐵柱。
他們都回不來了。
“隊長,前麵有情況!”前方傳來伊萬的呼喊,聲音急促。
趙山河立刻放下擔架,和另一個戰士衝了過去。陳峰掙紮著坐起來,從腰間拔出手槍——雖然隻剩兩發子彈,但總比沒有好。
不一會兒,趙山河回來了,臉色異常難看。
“怎麼了?”陳峰問。
“過境點……被毀了。”趙山河的聲音在顫抖,“有戰鬥的痕跡,死了好幾個人,看衣服……是蘇聯邊防軍和鬼子。伊萬說,那個秘密通道暴露了,現在邊境全線戒嚴,我們過不去了。”
最後的希望,破滅了。
陳峰感到一陣天旋地轉。前有邊境封鎖,後有追兵,傷員累累,彈儘糧絕……
他們真的無路可走了嗎?
月光再次升起,又是一輪滿月。隻是這一次,月亮不再是銀白色,而是泛著詭異的暗紅,像凝固的血。
血月。
在民間傳說中,血月現,天下亂,刀兵起。
陳峰望著那輪血月,突然笑了,笑聲嘶啞而絕望。
原來,曆史的車輪,終究無法改變。該來的,總會來。
但他不甘心。
不甘心就這樣死在這裡,不甘心看著戰友一個個倒下,不甘心讓鬼子的陰謀得逞。
就算要死,也要死得有價值。
他掙紮著站起來,左腿的傷口再次崩裂,但他仿佛感覺不到疼痛。
“隊長,你……”
“聽我說,”陳峰打斷趙山河,“我們現在唯一的機會,就是往回走。”
“往回走?那不是自投羅網嗎?”
“最危險的地方,往往最安全。”陳峰重複著這句話,“鬼子現在肯定以為我們在往邊境跑,大部分兵力都調去封鎖邊境了。我們反其道而行,回到黑瞎子窪附近,那裡現在反而最空虛。”
“可是……”
“沒有可是。”陳峰的眼神異常堅定,“我們要去搞清楚,鬼子到底在策劃什麼。那些信號彈,那個大規模集結的信號……如果不弄清楚,會有更多的人死。”
他看向伊萬:“你願意跟我們一起嗎?還是說,你有彆的計劃?”
伊萬沉默了很久,最終點了點頭:“我跟你們一起。但我的同伴……”他看了眼身邊的同伴,“他受傷了,走不動了。”
“留下他,找個隱蔽的地方藏起來。”陳峰說,“如果我們能活著回來,就帶他走。如果回不來……至少他能多活幾天。”
殘酷的決定,但這是戰爭。
眾人再次出發,這次的方向是南方。月亮升到中天,血紅色的月光照在雪地上,將整個世界染上了一層詭異的光暈。
陳峰一瘸一拐地走著,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但他沒有停,也不能停。
因為他是隊長,是這支隊伍的靈魂,是所有人的希望。
哪怕這希望,渺茫如風中殘燭。
他們走了半夜,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終於回到了黑瞎子窪附近的山上。從這裡望下去,窪地裡一片死寂,昨晚戰鬥的痕跡已經被新雪覆蓋,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
但陳峰知道,有些事情一旦發生,就再也無法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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