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那截毛茸茸的、尖端帶著一抹刺眼火紅色的動物毛發,像一簇微小的火焰,在王建國的視線裡灼灼燃燒。
不是白發,是紅毛。
與昨夜那縷象征胡家老祖宗的冰冷華發截然不同。這毛發更短,更粗糙,帶著一種野性的、躁動的、甚至隱隱透著邪異的氣息。
王建國的呼吸驟然收緊,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攥住。剛剛經曆失子複得的驚魂,此刻又見這詭異之物,他渾身的神經都繃緊到了極致。
紅衣女人…朱砂紅點…現在又是這來曆不明的紅毛…
這些東西之間,到底有什麼聯係?那紅衣女子,莫非不是人,而是什麼精怪所化?她留下這紅毛,又是何用意?是警告?是標記?還是另一種形式的…挑釁?
他猛地想起昨夜那些前來“討封”、被劉姥姥借胡家威勢嚇退的黃皮子!其中似乎就有毛色偏紅的!難道…
一個可怕的猜想浮上心頭,讓他不寒而栗。
他不敢輕易觸碰那截紅毛,而是找來一張廢紙,小心翼翼地將其撥弄到紙上,然後包了好幾層,塞進牆角一個不用的瓦罐裡,蓋上蓋子,仿佛裡麵關著什麼洪水猛獸。
做完這一切,他後背已被冷汗浸透。他回到炕邊,死死守著兒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那張熟睡的小臉,尤其是眉心那一點刺目的朱砂紅,心中充滿了無力感和巨大的焦慮。這個世界仿佛一夜之間變得光怪陸離,充滿了無法理解的惡意和危險,而他和他弱小的兒子,就身處在這漩渦的中心,毫無反抗之力。
這一夜,王建國徹夜未眠。
天色蒙蒙亮時,院外傳來了腳步聲和敲門聲。
王建國一個激靈,警惕地抄起頂門杠,壓低聲音問:“誰?”
“是我!張承恩!”門外傳來張老道那特有的、帶著點不耐煩的沙啞聲音。
王建國大喜過望,連忙打開門。隻見張老道站在門外,臉色似乎比昨天更疲憊了些,道袍下擺沾著些泥灰,但眼神依舊清亮銳利。
“道長!您可來了!”王建國如同見了救星,連忙將張老道讓進屋裡,迫不及待地要將昨晚發生的詭異事件告訴他。
張老道卻一擺手,目光第一時間就落在了炕上熟睡的王清陽身上,尤其在他眉心那一點朱砂紅上定格,臉色瞬間變得無比凝重。
“果然…”他喃喃自語,快步走到炕邊,俯下身,仔細端詳那紅點,又輕輕嗅了嗅周圍的空氣,眉頭緊緊鎖起,“好重的怨氣和…騷氣!混合在一起了!”
“道長,這到底是…”王建國急切地問。
張老道示意他噤聲,從舊挎包裡取出那枚裂痕明顯的青銅龜甲,小心翼翼地將龜甲靠近王清陽的額頭。
就在龜甲距離那紅點約三寸距離時,異變陡生!
那原本黯淡無光的龜甲,竟然微微震動起來,表麵那一道裂痕中,隱隱有極其微弱的清光流轉,仿佛受到了某種刺激!而與此同時,王清陽眉心那一點朱砂紅,也似乎顏色變得更加鮮亮了些,隱隱有一股陰冷與躁動交織的氣息透出!
兩者之間,竟然形成了一種微弱的、對抗般的感應!
張老道猛地收回龜甲,臉色難看至極:“媽的!果然是‘怨標記’!還混合了討封失敗的黃皮子的本命精血和怨念!”
“怨標記?黃皮子?”王建國的心沉了下去。
“昨天那撞客的怨靈,沒能得手,又被我打傷,怨氣更深!”張老道語氣沉重,“它不敢直接再來招惹胡家標記的人,但它狡猾得很!它不知用什麼法子,找到並蠱惑了一個討封失敗、道行受損、心生怨毒的紅毛黃皮子,用它的本命精血混合自身怨氣,打入了你兒子的眉心!”
他指著那紅點:“這東西,就像一個bean,一個不斷散發怨氣和精怪氣息的信號!它本身可能暫時不會直接傷害孩子,但它會持續不斷地吸引周圍所有的孤魂野鬼、山精邪祟!它們會被這標記吸引而來,就像蒼蠅見到腐肉!直到…將這孩子徹底吞噬,或者那怨靈積蓄夠力量,卷土重來!”
王建國聽得手腳冰涼,如墜冰窟!原來那紅衣女子,竟是黃皮子所化!它搶走孩子不是為了傷害,而是為了留下這個比直接傷害更惡毒、更持久的“怨標記”!
“那…那怎麼辦?道長,求您救我兒子!”王建國聲音發抖,幾乎要跪下。
張老道煩躁地抓了抓頭發:“麻煩!真是天大的麻煩!這怨標記深入魂竅,又與胡家的仙緣線糾纏在一起,牽一發而動全身!強行破除,一個不好,首先就會驚動甚至損傷那位老祖宗留下的緣法,後果不堪設想!可不破除,這孩子就是個人形誘餌,永無寧日!”
他沉吟片刻,眼神變幻,似乎在做某個艱難的決定。
最終,他歎了口氣,從挎包最深處,又摸出一樣東西。
那是一個用老舊褪色的深藍色土布縫製的、巴掌大小的三角形護身符,上麵用暗紅色的線繡著一些看不懂的、扭曲複雜的符文,看上去有些年頭了,邊緣都磨得起了毛邊,但卻散發著一股沉靜、厚重、令人心安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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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師父的師父傳下來的‘鎮魂符’,”張老道語氣帶著一絲不舍和鄭重,“裡麵封著一絲真正的泰山石敢當的辟邪神意,最能鎮壓邪祟,穩固魂魄。原本是給我自己保命用的…”
他將那三角形符咒遞給王建國:“把這個,和昨天給你的那個香灰包,一起讓你兒子貼身戴著。或許…能暫時壓製住那‘怨標記’的氣息散發,也能保護他的魂魄不被輕易衝撞。”
王建國雙手顫抖地接過,這符咒入手沉甸甸的,仿佛真有千鈞之力。
“記住,這隻是權宜之計!”張老道嚴肅地叮囑,“這鎮魂符力量雖強,但無根之水,終有耗儘之時。而且它主要作用是‘鎮’和‘護’,並不能根除那標記。最多…也隻能保他三年平安。”
“三年?”王建國的心又是一緊。
“三年之內,這標記的氣息能被最大程度壓製,吸引來的東西會少很多,就算有,有這符在,也近不了他的身。”張老道解釋道,“但這三年,也是關鍵。你必須在這三年裡,找到真正能根除這標記,或者能引導他駕馭自身仙緣的高人!我做不到,劉老婆子更做不到。你需要大機緣!”
“可是…我去哪裡找這樣的高人?”王建國感到茫然又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