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爺那句“沒人指路的瞎道”，讓木刻楞裡的空氣都沉了幾分。油燈苗跳動著，在他溝壑縱橫的臉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影子。
“崔爺，您是說……還有彆的法子能找到定魂珠？”王清陽撐著炕沿，身體雖然還虛，眼神卻亮得灼人。
崔爺嘬了口煙袋，煙霧緩緩吐出：“老輩人傳下來的話，零碎，做不得準，但眼下這情況，死馬當活馬醫吧。”他目光掃過王清陽和林雪，“都說那定魂珠所在的地界，除了需要胡家信物和特定時辰，本身也通靈性，會自個兒‘挑選’有緣人。”
“挑選？”林雪疑惑。
“嗯。”崔爺點頭，“據說，在仙藏入口真正開啟前，附近會隨機出現一些‘靈引幻境’，算是給有緣人的考驗，也是指引。能看破幻境、找到真正‘路引’的人，就算沒有胡家信物，或許也能憑著那點機緣，摸到入口的邊兒。”
王清陽立刻抓住了關鍵：“您的意思是，我們可以主動去找這些‘靈引幻境’？”
“理論上是這麼個理兒。”崔爺語氣凝重，“但這就是‘瞎道’！沒人知道幻境啥時候出現、在哪兒出現、是啥樣兒。而且，幻境凶險，直指人心弱點，一個把持不住，陷在裡麵，魂兒都可能被勾走，比真刀真槍乾仗還邪乎！以往也不是沒人試過，十個裡頭，能囫圇個兒出來一個就不錯了。”
他盯著王清陽：“你小子現在這身子骨，經得起這麼折騰？還有這丫頭，”他看向林雪，“溫靈體對幻境的抵抗力可不高，搞不好就成了拖累。”
王清陽沉默了。他低頭看了看自己依舊使不上多大勁的雙手，又看了看身旁眼神擔憂卻透著堅定的林雪，最後目光落在白瑾那透明脆弱的魂體上。
幾息之後，他猛地抬起頭，眼神裡沒有了絲毫猶豫：“崔爺，我去！白姐姐等不起，常大哥他們那邊也不知道要耗到啥時候，我不能乾等著！再險的道，也得闖一闖！”
他頓了頓，看向林雪，語氣帶著歉意和堅決：“雪姐，這次……你不能去。太危險了，你留在崔爺身邊，安全。”
林雪咬著嘴唇，用力搖頭：“不！我要去！清陽，我知道我可能幫不上大忙，還會拖後腿。但我的‘溫靈體’既然能安撫你的力量，說不定……在幻境裡也能幫到你一點呢？我不能讓你一個人去冒險！”
她的聲音帶著哭腔，卻異常執拗。她知道前路危險，但讓她眼睜睜看著王清陽獨自去闖那九死一生的“瞎道”，她做不到。
崔爺看著這兩個爭著要去冒險的年輕人，吧嗒了兩口煙，忽然問道：“小子，你昏迷的時候，鼓搗出來那點‘混元力’，現在能穩住不？”
王清陽一愣，隨即點頭：“初步能引導運轉了，就是還很微弱。”
“你試著，分出一絲最平和的，渡給這丫頭看看。”崔爺指示道。
王清陽雖然不解，但還是依言而行。他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剝離出一絲最為溫潤平和的混元力，彙聚於指尖，那氣流色彩混沌，卻不再暴戾，反而帶著一種包容的氣息。他輕輕將指尖點向林雪的手腕。
當那絲混元力流入林雪經脈的刹那，異變突生！
林雪隻覺得渾身一暖，仿佛寒冬裡泡進了溫泉，周身說不出的舒泰。而她天生帶來的那股“溫靈”之氣，像是受到了某種牽引和激發，以前所未有的活躍姿態奔湧起來！更奇特的是，她眼前的世界仿佛清晰了許多，空氣中流動的細微靈氣、王清陽身上幾股力量殘留的波動、甚至遠處白瑾魂體那微弱的狐火……都如同水中的漣漪般，被她“看”在了眼裡！
她不由自主地輕哼一聲，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片刻後再睜開時，她的眼眸深處，似乎多了一絲極其淡薄的、如同月華般的清輝！
“這是……”林雪驚訝地看著自己的雙手。
崔爺眼中閃過一絲了然：“果然如此！溫靈體與你這包容性極強的混元力，竟是相輔相成！你這混元力，能激發和增強她的靈覺感知！有她在旁邊，或許真能幫你提前察覺到幻境的蛛絲馬跡，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削弱幻境的影響！”
王清陽也是又驚又喜。
“但是！”崔爺話鋒一轉，語氣嚴肅，“這依舊是冒險！而且，你們不能走遠，隻能在鷹嘴砬子附近，借著之前白瑾丫頭點出的那點地脈靈性碰碰運氣。巴圖會跟著你們，有個照應，也劃定安全範圍，一旦超出，必須立刻退回！”
他看向王清陽和林雪：“這條路，九死一生，你們可想好了？”
王清陽和林雪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不容動搖的決心。
“想好了！”兩人異口同聲。
……
第二天，風雪稍歇。王清陽裹緊了巴圖找來的厚實舊皮襖，林雪也穿上了薩滿準備的、帶著草藥味的保暖衣物。兩人在巴圖的帶領下，再次踏入了鷹嘴砬子附近那片被冰雪覆蓋的老林子。
與之前逃命時的倉皇不同，這一次，他們走得很慢，很小心。王清陽努力運轉著微弱的混元力，感知著周圍環境的細微變化。林雪則靜心凝神，努力放大著被混元力激發後的靈覺，那雙帶著清輝的眸子，仔細掃過每一棵掛雪的枯樹、每一塊覆冰的岩石。
巴圖沉默地跟在後麵，如同最可靠的守護者，銳利的目光警惕著四周。
時間一點點過去，除了風雪和寂寥的林海，一無所獲。王清陽的額頭漸漸滲出虛汗，長時間維持混元力的運轉對他仍是巨大的負擔。林雪也感到精神上的疲憊，那種高度集中的靈覺消耗極大。
就在王清陽快要支撐不住，準備提議休息一下時，旁邊的林雪忽然猛地拉住了他的胳膊，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和不確定：
“清陽……你看那邊……那棵老椴樹後麵……是不是……有點不對勁？”
王清陽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隻見一棵掛滿雪凇的老椴樹後，那裡的光線似乎有些扭曲，空氣中隱約泛起一層極淡的、如同水波般的漣漪，與周圍真實的冰雪世界格格不入！
靈引幻境？！
王清陽的心猛地提了起來，混元力不自覺地加速運轉。是退縮，還是踏入這未知的險地？
他握緊了拳頭，感受著身邊林雪微微發抖卻不肯後退的手，又想起了炕上那道透明的身影。
沒有退路！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對巴圖點了點頭，然後緊緊拉住林雪的手，邁步走向那片扭曲的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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