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異族領地的路，比想象中更熱鬨。離開土城不過三日，就遇到了三撥趕著馬車的商人，車廂裡裝著土城的布匹、鐵器，還有林蠻新培育的耐寒穀種。
“蕭哥，你看！”林力猛勒住馬，指著前方官道上的隊伍，“是異族的商隊！”
隻見二十多輛駝車正緩緩駛來，車夫都是高鼻深目的異族漢子，車簾掀開處，能看到裡麵裝滿了皮毛、藥材和晶瑩的冰玉。為首的異族女子看到林蕭，立刻翻身下馬，對著他行了個異族禮節：“林少主，族長讓我們在此等候，說您若走這條路，正好能趕上族裡的‘融雪節’。”
林蕭認得她，是夜琉璃的侍女阿依，上次在無回雪原見過。“融雪節？”
“是我們慶祝冰雪消融的節日。”阿依笑著解釋，“每年這個時候，族裡會搭起帳篷，擺上烤肉和馬奶酒，年輕男女還會賽馬射箭，可熱鬨了。”
說話間，駝隊裡傳來清脆的笑聲，夜琉璃掀開車簾探出頭，身上換了件淡藍色的異族長袍，裙擺繡著雪花紋樣，少了銀甲的淩厲，多了幾分溫婉。“上車吧，還有半日路程，正好在路上說通商道的事。”
林蕭將馬交給護衛，跟著夜琉璃上了駝車。車廂裡鋪著厚厚的氈毯，小幾上擺著奶酪和乾果，暖爐裡燃著異香，驅散了初春的寒意。
“這是通商道的圖紙。”夜琉璃鋪開一卷羊皮卷，上麵用朱砂標著路線，“從土城到異族王城，一共需要經過七處驛站，我已經讓人在沿途打了水井，還請了部落族人駐守，安全方麵不用擔心。”
林蕭看著圖紙，發現路線避開了所有險地，甚至繞開了蝕骨淵的邊緣。“考慮得很周全。”他指著其中一處標注，“這裡的峽穀容易塌方，得讓石匠先去修座石橋。”
“我也是這麼想的。”夜琉璃點頭，遞給他一杯馬奶酒，“等融雪節過了，就讓人動工，爭取秋收前能通馬車。”
駝車在平穩的官道上行駛，兩人一邊商議細節，一邊說著各自領地的趣事。林蕭說起林牛王釀酒把鍋燒糊的糗事，惹得夜琉璃笑出了聲；夜琉璃則講起族裡的小孩子們偷喝馬奶酒，被族長罰去放犛牛，聽得林蕭也跟著樂。
午後時分，遠遠能看到異族的王城——那是一座依山而建的石城，城牆用灰白色的岩石砌成，上麵雕刻著冰雪圖騰，城門口的幡旗在風中獵獵作響，繡著與夜琉璃長袍上相同的雪花紋樣。
“到了！”阿依掀開車簾，指著城門口的景象，“族人們都在等呢！”
林蕭探頭望去，隻見石城外搭起了連綿的長棚，異族男女穿著鮮豔的服飾，孩子們舉著花環奔跑，烤肉的香氣混雜著馬奶酒的醇厚，撲麵而來。更讓他意外的是，不少土城的商人已經在棚下設了攤位，正用布匹換異族的皮毛，討價還價的聲音熱鬨非凡。
“是我讓人捎信回土城，說融雪節可以自由貿易。”夜琉璃看著他驚訝的表情，眼底帶著笑意，“你說過，要讓孩子們互相串門，總得先讓大人們熟悉起來。”
剛下馬車，異族族長就帶著幾位長老迎了上來。老族長穿著繡金的長袍，手裡拄著玉杖，笑著拍林蕭的肩膀：“守龍人的後代，果然一表人才！快隨我來，烤全羊剛出爐，就等你這貴客了！”
長棚下的宴席早已擺開，烤得金黃的全羊擺在中央，油汁順著焦脆的外皮滴落，旁邊堆著成壇的馬奶酒。林牛王不知何時也到了，正和異族的壯漢拚酒，臉紅得像關公，嘴裡還嚷嚷著“再來三壇”。
“你怎麼來了？”林蕭又驚又喜。
“老子不放心你這小子！”林牛王打了個酒嗝，指著身邊的林傲宇，“傲宇說通商道是大事，非得拉著我一起來看看。”
林傲宇無奈地搖搖頭：“他聽說有烤全羊，淩晨就把我拽起來了。”
宴席上，異族的少女唱起了祝酒歌，曲調悠揚；年輕的漢子們展示著騎術，在馬背上俯身撿起地上的哈達；林羽和異族的神射手比試射箭，兩人都射中了百米外的靶心，引來滿堂喝彩。
王小九被幾個異族小孩拉著，在草地上放風箏，風箏是林黑龍用竹篾紮的，畫著鎮龍石的圖案，在藍天下飛得又高又穩。
酒過三巡，老族長站起身，舉起酒杯：“今日，我以異族族長的名義起誓，從今往後，異族與土城永為友邦，通商道上，絕不允許有刀兵相向！若違此誓，天地共棄！”
“我林蕭，以守龍人後代的名義起誓！”林蕭也站起身，聲音清亮，“土城與異族，守望相助，共享太平，若有外侮，共擊之！”
“共享太平！共擊之！”
長棚下的眾人紛紛舉杯，喊聲震得幡旗獵獵作響。夜琉璃看著林蕭，舉起酒杯與他輕輕一碰，馬奶酒的醇厚混著少女的歌聲，在心底漾開一圈圈暖意。
宴席過後，老族長帶著林蕭去看異族的寶庫。說是寶庫，其實是個寬敞的石洞，裡麵陳列著曆代族長的兵器和古籍。最深處的石台上，放著一塊半人高的冰玉，玉中凍著一片葉子，正是回魂樹的葉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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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千年前，守龍人送給我們的禮物。”老族長撫摸著冰玉，“他說若有一天邪龍破封，這葉子或許能救北境。如今邪龍已退，就把它送給你吧，算是兩族交好的信物。”
林蕭看著冰玉中的葉片，想起王小九說過回魂樹的葉子能讓人想起忘記的事。他突然明白，千年前的三族盟約，從未真正斷絕，隻是被仇恨和誤解掩蓋了太久。
離開寶庫時，夜琉璃遞給林蕭一個小巧的木盒：“這是異族的‘同心結’，用融雪後的第一縷冰絲編的，據說能保平安。”
木盒裡放著個銀白色的繩結，編得極為精巧，像是兩片雪花纏繞在一起。林蕭拿出隨身攜帶的玉佩，是用鎮龍石的邊角料打磨的，遞給她：“這個送你，土城的石匠說，鎮龍石能辟邪。”
夜琉璃接過玉佩，指尖輕輕摩挲著上麵的紋路，臉頰微紅，將同心結係在他的腰間。
三日後，通商道的奠基儀式在兩族邊界舉行。林蕭和夜琉璃共同鏟起第一捧土，埋入刻有盟約的石碑；林牛王和異族的勇士合力將第一根界樁打入地下；王小九和異族的小公主，在石碑旁種下了一棵象征友誼的雲杉。
奠基的鼓聲中，商隊的駝鈴聲從遠方傳來，一輛輛馬車裝滿了貨物，沿著新開辟的道路緩緩前行。林蕭站在高坡上，看著石匠們開始修建石橋，看著牧民趕著牛羊穿過界樁，看著孩子們在草地上追逐嬉戲，突然覺得，那些在征途上流過的血，吃過的苦，都值了。
“在想什麼？”夜琉璃走到他身邊，風吹起她的發梢，與他腰間的同心結輕輕纏繞。
“在想，”林蕭望著遠方的炊煙，嘴角揚起一抹笑意，“以後的北境，再也不會有戰爭了。”
陽光灑在通商道上，將石碑上的盟約照得清晰可見：“北境之地，不分你我，守望相助，直至永恒。”
遠處的蝕骨淵方向，鎮龍石的光芒與回魂樹的綠光遙相呼應，像是在守護著這份來之不易的和平。而那些曾經的守誓之人，終於可以放下刀劍，拿起農具和商隊的賬本，在這片飽經滄桑的土地上，種出屬於北境的春天。
駝鈴聲聲，馬蹄輕響，新的故事，正在這條通商道上，緩緩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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