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四章：魔都
孟婆凝視著眼前那杯道韻流轉的“混沌月桂茶”，絕美的容顏上震驚之色久久未散。那茶香縈繞在她鼻尖，仿佛不是嗅到的氣味，而是直接作用於她的神魂與道心，讓她周身自行運轉的輪回法則都產生了一種微妙的共鳴與……臣服感。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滔天巨浪，伸出纖纖玉手，小心翼翼地捧起那白玉茶杯。指尖觸及杯壁的瞬間，一股溫潤中帶著清冷，寂寥中蘊含著生機的複雜道韻順著手臂蔓延而上，讓她精神為之一振。
她輕輕抿了一口。
茶湯入口，初時是月桂特有的清冷甘醇，隨即，那絲混沌道韻化開，仿佛在她識海中開辟了一片鴻蒙未分的混沌虛空。在這片混沌中，她所熟悉的輪回法則、忘川意境、彼岸花影……她畢生修煉、引以為傲的一切，都仿佛變成了這混沌中衍生出的、微不足道的一縷漣漪。一種前所未有的渺小感與宏大感同時湧上心頭。
沒有前世今生的紛擾記憶，沒有愛恨情仇的撕心裂肺，隻有一種回歸本源、俯瞰萬古輪回的絕對寧靜與超然。
這杯茶，並未賦予她任何新的力量或記憶，卻仿佛為她打開了一扇窗，讓她窺見了一條遠比她現在所走更為浩瀚、更為本質的大道途徑！
孟婆緩緩放下茶杯，杯中茶水已空，但那股道韻卻仿佛烙印般留在她的神魂深處。她閉上眼，沉默了許久，方才再次睜開，看向淩雲的目光，已經徹底變了。之前的試探、好奇、乃至一絲屬於九幽黃泉聖女的優越感，儘數化為了無比複雜的敬畏與一絲……渴望。
“道友之茶……孟婆……受教了。”她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前所未有的鄭重，“輪回茶在道友此茶麵前，不過是拘泥於表象的微末伎倆。敢問道友，此道何名？”
“道？”淩雲隨意地收起茶具，仿佛剛才隻是請人喝了杯再普通不過的茶水，“沒什麼名，隨心所欲而已。硬要說的話，大概就是……看什麼不順眼，就把它變成順眼的樣子，比如把吵鬨的垃圾清理掉，或者把不好喝的茶變得好喝一點。”
他這看似胡言亂語、實則蘊含至理的回答，讓孟婆再次怔住，細細品味，隻覺得其中深意，似乎比許多流傳萬古的道經更加玄奧。
她徹底收起了任何其他心思，姿態放得更低：“道友境界，孟婆望塵莫及。方才屬下多有冒犯，死有餘辜。道友駕臨魔界，若有所需，我九幽黃泉願儘地主之誼。”她口中的屬下，自然是指剛才被淩雲一碗羹湯湮滅的骨甲魔將等人。
“不必麻煩。”淩雲擺了擺手，目光望向窗外那洶湧渾濁的黃泉冥河，“我們隻是路過，打算去對岸的幽骸魔都看看，嘗嘗那裡的特色美食。”
孟婆聞言，立刻道：“既如此，便由孟婆親自為道友擺渡，以示歉意與敬意。尋常渡船，怕是配不上道友身份。”
由九幽黃泉聖女親自擺渡過冥河！這若是傳出去，足以震動整個魔界上層！黃泉客棧內那些豎著耳朵偷聽的魔族，此刻已是駭得魂不附體，恨不得自己從來沒來過這裡。
淩雲無可無不可地點了點頭：“也好。”
一行人下樓，在無數道敬畏恐懼的目光注視下，走出了黃泉客棧，來到冥河渡口。
孟婆來到河邊，口中念動古老晦澀的咒文，纖手對著渾濁的河麵輕輕一引。嘩啦！河水翻湧，一艘通體由森白龍骨打造、纏繞著濃鬱死氣與輪回道則、長約十丈的骨舟，破開水麵，緩緩駛到岸邊。這骨舟氣息古老而強大，遠非那些普通魔族乘坐的破船可比。
“道友，請。”孟婆側身相邀。
淩雲帶著幽夜和赤燎，坦然登上骨舟。孟婆與她的兩名侍女也隨後跟上，親自立於船頭，操控骨舟。
骨舟無槳無帆，在孟婆的操控下，如同一條靈活的白色大魚，穩穩地駛入洶湧的冥河之中。冥河之水渾濁不堪，其中仿佛有無數怨魂在掙紮哀嚎，散發出強大的吸扯與侵蝕之力，尋常金仙落入其中，恐怕頃刻間就會被吞噬殆儘。然而，這骨舟周身散發出一圈柔和的灰色光暈，將所有負麵能量儘數隔絕在外，行駛得異常平穩。
淩雲站在船邊，低頭看著那翻滾的黃濁河水，以及河中若隱若現的扭曲魂影，忽然開口道：“這河裡的‘魚’，味道不知道怎麼樣？”
正準備介紹冥河險惡的孟婆一個趔趄，差點沒穩住骨舟，她苦笑道：“道友說笑了，冥河之水乃眾生怨念與死寂之力彙聚，其中並無生靈，隻有永世沉淪的殘魂怨念，汙穢不堪，豈能……入口。”她實在無法將“吃”這個字跟冥河裡的東西聯係起來。
【成分分析：黃泉冥河水。主要構成：高濃度負麵精神能量聚合體、破碎的靈魂碎片、輪回法則逸散之力。能量屬性：極端陰寒、混亂、具備強烈精神汙染。結論：不具備任何食用價值，強烈不建議接觸。】係統也適時地給出了專業且“驚恐”的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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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了。”淩雲遺憾地搖了搖頭，不再關注河水，轉而欣賞起冥河兩岸的風景。對岸的幽骸魔都越來越近，那是一座以各種巨獸骸骨、黑色魔石以及某種暗金屬構建而成的宏偉城池，城牆高聳，形態猙獰，無數魔紋在城牆上閃爍，散發出強大的防禦與攻擊波動。城池上空，終年籠罩著一層暗紅色的魔雲，隱約可見巨大的魔龍身影在其中穿梭。
與仙界的仙城相比，幽骸魔都更顯粗獷、野蠻與壓抑，但也彆有一種殘酷異樣的美感。
骨舟速度極快，不過一炷香的時間，便已平穩地抵達了對岸的渡口。這個渡口遠比來時那個要龐大和規範，有身披重甲的魔族士兵巡邏守衛，往來魔族形形色色，氣息也普遍更加強大。
“道友，幽骸魔都已到。”孟婆親自將淩雲三人送上岸，取出一枚雕刻著忘川河與彼岸花圖案的黑色玉牌，雙手奉上，“此乃我九幽黃泉的客卿令牌，持此令牌，在魔界大部分區域，可省去不少麻煩。道友若在魔界有何需求，亦可憑此令牌聯係最近的我方據點。”
這一次，淩雲沒有拒絕，隨手接過了令牌。他看得出來，這孟婆是真心想結個善緣。
“多謝。”淩雲點了點頭，算是承了這份情。
孟婆心中微喜，再次躬身一禮：“祝道友在魔界行程愉快。孟婆還需回總壇複命，就此彆過。”說完，她便帶著侍女，駕馭骨舟，重新隱入了冥河茫茫霧氣之中。
淩雲收起令牌，帶著幽夜和赤燎，步入了這座魔界著名的巨城——幽骸魔都。
城內的景象，比之外麵更加光怪陸離。街道寬闊，以巨大的黑色石板鋪就，兩側建築奇形怪狀，有完全由骷髏頭壘成的塔樓，有以活著的、不斷蠕動的魔藤構建的店鋪，也有散發著濃鬱血腥氣的肉鋪和酒館。空中，各種魔禽、骨龍、以及駕馭著魔器的魔族呼嘯飛過。喧鬨聲、咆哮聲、交易聲、還有不知從何處傳來的靡靡之音混雜在一起，形成一種混亂而富有生命力的交響曲。
魔氣、煞氣、血氣、以及各種千奇百怪的味道充斥在空氣中。赤燎好奇地東張西望，對某些散發著誘人香氣的烤肉攤子很感興趣。幽夜則更加警惕，她能感覺到這座城池中隱藏著無數強大的氣息，其中不乏魔王仙王）級彆的存在。
淩雲倒是頗為適應，仿佛在逛一個主題奇特的集市。他走走停停，偶爾在一些售賣魔界特色小吃的攤販前駐足，買上一些嘗嘗。比如一種用“地獄火椒”和某種魔牛肉烤製的肉串，辣味狂暴，足以讓真仙舌頭麻木，但淩雲卻吃得麵不改色，還點評道：“辣度夠勁，就是肉質偏乾，香料搭配可以更豐富些。”又比如一種用“腐血菌”和“哀嚎草”熬製的濃湯，味道詭異，帶著精神攻擊效果，淩雲喝了一口，微微蹙眉：“味道太衝，負麵能量處理得不夠乾淨，影響口感。”
他就這樣一路走，一路品嘗，對魔界美食做出了各種“專業”而“苛刻”的點評，聽得旁邊的魔族攤主目瞪口呆，敢怒不敢言——能如此平靜地品嘗這些蘊含狂暴魔氣食物的，絕非凡俗。
不知不覺間，三人走入了一條相對僻靜的巷道。這條巷道位於一片由巨大獸骨搭建的建築群陰影下，光線昏暗，彌漫著一股陳腐的血腥味和黴味，與主街的喧囂形成鮮明對比。
就在他們即將走出巷道時，前方拐角處，突然傳來一陣能量碰撞的悶響和幾聲壓抑的怒喝。
“抓住她！彆讓這叛徒跑了！”
“哼，身中‘蝕魂魔咒’，還敢反抗！”
“交出‘那樣東西’，給你個痛快！”
緊接著，一道窈窕的、身上纏繞著黑色魔氣與一絲詭異詛咒氣息的身影，有些踉蹌地從拐角處衝出，恰好與淩雲三人迎麵相遇。
那是一個女子，身著破損的緊身黑色皮甲，勾勒出驚心動魄的曲線，臉上帶著一張遮住上半張臉的精致銀色麵具，隻露出線條優美的下頜與蒼白的唇瓣。她氣息紊亂，嘴角溢血，顯然受了不輕的傷，尤其是其神魂，被一股陰毒的力量不斷侵蝕。但她的眼神，透過麵具，卻依舊銳利如刀，帶著一種不屈的野性與桀驁。
然而，當她的目光與淩雲平靜的目光在空中相遇時，那女子嬌軀猛地一顫，麵具下的瞳孔驟然收縮，仿佛看到了什麼極度不可思議的事情，下意識地脫口而出，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驚愕與一絲連她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
“是……是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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