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關押蕭燼那間密牢相隔不遠,另一扇厚重的鐵門外,此時卻是另一番光景。幽暗的甬道裡,僅有牆壁上昏黃油燈投下搖曳的光暈。幾個身影鬼鬼祟祟地貼在冰冷的鐵門上,耳朵幾乎要嵌進門縫裡,正是胡子都白了大半的尚有道,和殺人不眨眼的白無咎。
兩人方才跟著李珩來到這深處,自家大人卻獨自進了關押“寒霜”的密室。把他們留在了門外。此刻,他們正壓低了聲音,腦袋幾乎湊在一起,進行著一場關乎“審訊”成效的隱秘討論。
“尚老頭,”白無咎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絲好奇與不確定,他用胳膊肘輕輕碰了碰旁邊一臉精明的尚有道,“你說……咱們大人這次,能撬開那娘們兒的嘴嗎?”他指的是寒霜那令人絕望的沉默。
尚有道捋了捋稀疏的胡須,那雙老眼在昏暗光線下閃著狡黠的光,他故意慢悠悠地反問:“你說的是……哪張嘴?”語氣裡帶著點老不正經的促狹。
“嗨?”白無咎差點沒噎住,瞪了尚有道一眼:“尚老頭兒,你這就不夠意思了!甭管是哪張嘴,你就給句痛快話,咱家大人到底能不能成功拿下?”
尚有道收起那點促狹,正色了幾分,眉頭緊鎖,聲音帶著資深刑訊者的凝重:“若隻是讓那女人吐口水,以大人的手段能行。可若是讓她開口說話……”他重重地歎了口氣,搖了搖頭,“那夠嗆!老夫半生以來,審過的硬骨頭,沒有一萬也有八千了。什麼手段不會?可這個女人……那真是不一般!審了那麼久,彆說讓她開口說一個字,她居然連哼……都沒哼過一聲!硬氣得很呐!”他語氣裡帶著一絲挫敗,又有一絲對寒霜意誌力的忌憚。
就在尚有道話音剛落的瞬間!
“唔……呃……”
一聲壓抑的、模糊的哼聲,極其微弱,卻如同投入平靜水麵的石子,清晰地穿透了厚重的鐵門,鑽入了門外兩人的耳中!
尚有道和白無咎瞬間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猛地停止了所有動作,屏住了呼吸,耳朵豎得更高。
“哎哎哎!”白無咎眼睛一亮,激動地用手肘猛捅尚有道,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興奮,“你聽!聽見沒?!這不是已經在哼了?天爺!大人真神了!”他側耳細聽,那哼聲斷斷續續,似乎還夾雜著一些……破碎的音節。
“好像……不止在哼?而且……那娘們兒在……罵人?”白無咎努力分辨著那極其模糊的聲音。
“禽……禽獸?”尚有道也聽見了。
“對!就是禽獸!”白無咎這次聽真切了,聲音陡然拔高了一度,“娘的!她居然敢罵咱家大人是禽獸?”
尚有道那張老臉瞬間沉了下來,怒火“噌”地就冒了上來!雖然他心裡也覺得,自家大人在某些方麵……咳咳,比如一口氣迎娶那麼多位國色天香的夫人,再比如……把柳含香那朵野玫瑰都馴服得服服帖帖,收入房中,手段確實有點……嗯,非常人所能及,但這豈是一個階下囚、一個女刺客能罵出口的?
“豈有此理!”尚有道胡子氣得一翹一翹,擼起袖子就作勢要推門進去,“反了她了!老夫這就進去好好教教她規矩!”他絕不能容忍有人如此侮辱錦衣衛的指揮使!
“哎哎哎!慢著!”白無咎眼疾手快,一把死死拽住尚有道的胳膊,力氣之大,讓老頭一個趔趄。白無咎臉上露出極其古怪的神色,帶著一種發現新大陸般的驚疑不定:“你先彆急!彆急!仔細聽聽……我怎麼聽著……這女人的叫聲……有點不對勁兒啊?”他側著頭,眉頭緊鎖,全神貫注地捕捉著門內的動靜。
白無咎這麼一說,尚有道也狐疑起來,強壓下怒火。兩人再次默契地將耳朵緊緊貼回冰冷的鐵門,屏息凝神。
白無咎小心翼翼地又往門縫處挪了挪,試圖聽得更真切些。尚有道也下意識地跟著挪了一步,甚至特意把那隻飽經風霜的老耳朵往前使勁兒湊了湊。
然而,僅僅一息之間!兩人的身體如同被無形的烙鐵狠狠燙了一下,猛地從門板上彈開!動作之快,如同受驚的兔子!
白無咎瞬間瞪圓了眼珠子,嘴巴微張,臉上寫滿了極度的震驚與不可置信,仿佛看到了什麼顛覆認知的景象,他差點失聲喊出來,聲音都變了調:“那……那賊婆娘叫的那動靜兒……怎……怎的……跟……跟青樓裡窯姐兒……叫春的聲兒似的?”他磕磕巴巴,艱難地吐出這個讓他自己都覺得荒謬的比喻。
尚有道此刻更是目瞪口呆!他那兩隻原本精明世故的老眼,此刻瞪得比銅鈴還大,眼珠子幾乎要掉出來!他臉上的皺紋都因極度的驚愕而僵硬了,他指著鐵門,手指頭都在哆嗦,聲音乾澀而急促:“什麼叫似的?那……那那分明就是的!老夫耳朵還沒聾!你……你沒聽錯!”他活了這把年紀,什麼場麵沒見過?但這聲音從那個硬如磐石、連哼都不哼一聲的寒霜嘴裡發出來……這衝擊力實在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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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白無咎徹底懵了,腦子一時轉不過彎來,“咱們大人……真撬開了她“那張嘴”?用……用這種法子審案?”隨即又猛地搖頭,試圖甩掉那過於離譜的念頭,他看向尚有道,眼神複雜,帶著點促狹和難以置信,“哎?不對啊?不是,我說尚老頭兒……”他上下打量著尚有道,語氣變得古怪起來,“你都這把年紀了,也還去青……”後半句“青樓”沒好意思說全,但那意思再明顯不過了——你怎麼對窯姐兒叫春的聲音這麼熟悉?
尚有道老臉一紅,瞬間意識到自己失言,暴露了某些“豐富”的人生閱曆。他惱羞成怒,也顧不上尊卑了,趕緊一把捂住白無咎的嘴,低吼道:“噓!閉嘴!快聽聽……裡頭好像……又有動靜了!”
白無咎被他這一打岔,果然轉移了注意力,好奇心再次壓過了調侃。他立刻掙脫尚有道的手,再次屏息凝神,側耳傾聽。
這一次,門內傳出的聲音不再是單一的哼聲或罵聲,而是變成了一種……極其複雜、難以形容的混合。有壓抑不住的、如同嗚咽般的抽泣,斷斷續續,帶著崩潰的邊緣;又夾雜著某種難以言喻的、仿佛承受著巨大衝擊卻又……透著異樣意味的嘶聲。
“嗨喲嗬……”白無咎聽得齜牙咧嘴,表情精彩紛呈,仿佛在品味什麼極其古怪的滋味,“這……這動靜……叫得還挺……還挺慘的?這是……哭了?”他努力尋找著合適的形容詞,最終,臉上隻剩下一種混合著震撼、佩服和一絲難以言喻的曖昧表情,他砸吧砸吧嘴,由衷地、帶著無限感慨地低歎了一聲:“還得是咱們大人!……真他娘的有本事!”
兩人站在幽暗的甬道裡,聽著門內那令人麵紅耳赤、浮想聯翩卻又帶著詭異“慘烈”的聲音,麵麵相覷,臉上的表情都精彩得難以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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