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走小道,專挑大路疾行,大路至少不會輕易被“山賊”給劫駕。他目標本是清河郡。然而,馬車剛離開範陽地界沒多久,前方探馬便帶回一個更讓他心驚膽戰的消息:鹽幫之主高鐵騎,奉江陵王李珩之命,押送著從江南緊急調集來的大批銀兩糧草,正欲北上入京補充國庫。此刻,高鐵騎本人親率兩萬鹽幫精銳,已在清河郡境內整頓兵馬,不日即將繼續北上!
“高鐵騎?”李承昊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那可是橫行江淮、桀驁不馴的江湖巨擘,更是李珩最忠實的爪牙之一,據說其子高寵如今就在李珩麾下錦衣衛效力,深受信任。若是撞到此人手裡,那李珩甚至連“弑君”的借口都不用費心去找了!到時隻需輕飄飄對外宣稱一句:“陛下南巡,不幸誤入山賊軍中,為賊所害”,那他這個堂堂大周天子,豈不是死得不明不白,憋屈至極?史書上恐怕連個像樣的記載都不會有!
“改道!立刻改道!”李承昊幾乎是嘶吼著下令,聲音充滿了驚懼,“不去清河了!轉道去館陶!快!”館陶還有個封了郡主的堂妹在。
皇帝朝令夕改,讓葉文鸞很是鬱悶,卻又不得不尊,他已經發覺,就連這護駕的兩千禁軍,都已經有些不耐煩,逐漸生出了些情緒,背後的牢騷和不滿越來越多。
馬車在泥濘的路上艱難轉向,李承昊靠在車廂壁上,冷汗已經浸濕了內衫。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思考下一步的去向。館陶……從館陶南下,可以到達濮陽,然後向西,進入洛陽地界!對!洛陽!那是前朝舊都,城高池深,有現成的宮殿可供使用,而且地處中原,交通便利。
一個計劃在他腦海中逐漸清晰:儘快趕到洛陽,然後以皇帝的名義,緊急詔令駐守長安的渤海郡王李景曜,火速前往洛陽護駕!李景曜是皇族宗親,是他的親侄子,更是被譽為皇族第一戰將,其軍事才能絲毫不亞於李珩!隻要李景曜能率領長安的五萬精銳大軍趕到洛陽護衛,他這皇帝的安全就有了保障。屆時,他再下旨遷都洛陽為朝廷中樞,下詔號召天下各州府道兵馬前來“勤王”,彙聚力量。
他甚至想到了更遠:“對!索性就將朝廷中樞挪移到洛陽!在洛陽重開朝堂,任命官員,發號施令!看你李珩還在京城能控製誰?你那‘挾朝廷以令諸侯’的陰謀,自然就破產了!”想到此處,李承昊灰敗的臉上終於恢複了一絲血色,眼中重新燃起名為“希望”和“權欲”的火焰。他似乎已經看到,自己在洛陽重新豎起大周旗幟,讓京城的李珩陰謀破產,最終自己反敗為勝的一天。
然而,他這看似完美的計劃,卻忽略了一個最關鍵的問題:那位“皇族第一戰將”李景曜,是否還願意聽從他這個倉皇南顧、威信掃地的皇帝的詔令?而李珩,又會坐視他安穩地在洛陽另立中央嗎?南逃之路,步步驚心,前路依舊布滿荊棘與未知的陷阱。
京城之中,李珩領軍東征的消息傳來,非但沒能讓榮國府內的賈母感到半分安心,反而如同在她本就忐忑的心頭又壓上了一塊巨石。近來,榮國府表麵看似維係著公侯之家的體麵與平靜,內裡卻早已是暗流洶湧,危機四伏。
最迫在眉睫的,便是江南甄家屢次三番派人前來,態度一次比一次強硬,催討當年寄存於賈府的那筆巨款。這並非賈家有意賴賬,實是有苦難言。當初賢妃賈元春歸省,為了建造那極儘奢華的省親彆墅大觀園,府中銀錢捉襟見肘,時任當家的二太太王夫人無奈之下,便將甄家寄存的錢物挪用了大半。本想著日後慢慢填補,誰承想,世事難料,甄家竟奇跡般突然起複,家主甄應嘉更是一躍成為手握實權的西北山陝總督,搖身一變成了名副其實的封疆大吏!
反觀賈家,雖還頂著“一門兩國公”的煊赫虛名,可如今這世道,誰還真正將這些日漸沒落的勳貴放在眼裡?莫說國公府,昔日聖眷優渥、地位尊崇的北靜王水溶,不也悄無聲息地死在了詔獄?太子、晉王,那可是皇帝的親生兒子,不也說倒就倒,說死就死了?今時今日的甄家,權勢正盛,哪裡是早已外強中乾、隻剩空架子的賈家能得罪得起的?甄家的銀子,不能不給。可動輒二三百萬兩的巨款,如今的賈家又能去哪裡籌措?
想起往日,府中有鳳姐兒那般精明強乾的人操持,內外打點,雖也艱難,總還能維持;又有珠兒媳婦李紈在外經營著鋪子,月月多少還能有些進項貼補家用。
如今……鳳姐兒早已搬離賈府,帶著陪嫁鋪子改嫁李珩為妾,與府中近乎斷了往來;李紈……唉!比鳳姐兒改嫁過去的還早!賈母心中長歎一聲,都怪那死了的珍哥兒、璉二和蓉哥兒幾個黑了心肝、不長進的東西!還有二房那個自以為是的蠢婦王夫人!一回回惹下滔天大禍!這一起子不爭氣的孽障!好好兩座國公府傳下來的基業,竟被他們敗落到了如今這般山窮水儘的慘淡光景!原本頂好的兩個孫媳婦,還有那蓉哥兒家的許氏,竟生生被他們給逼的一個個破門而去,鳳丫頭當初甚至寧可背著休書,也要離開!終究是……,是賈家太過涼薄啊,實在怪不得那幾個孩子。
若不是他們一回回自作聰明,觸怒了珩哥兒,讓那孩子對賈家徹底寒了心,不肯再與賈家來往,更不肯再照拂賈家權勢,憑珩哥兒如今權傾朝野的地位,莫說是三百萬兩銀子,便是三千萬兩,他甄家又豈敢如此咄咄逼人,上門催債?
想起李珩,賈母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複雜,又想起了甄家那二女兒,昔日的北靜王妃甄容,如今不也成了珩哥兒的妾室麼?外界都傳,甄家能夠起複,正是因這北靜王妃甄容跟了當時還是安國公的李珩,是珩哥兒一力保舉,甄應嘉才得以複起……唉!
可憐我賈家的二丫頭迎春、三丫頭探春,還搭上個外孫女黛玉和史家丫頭湘雲,四個女孩兒才勉強讓珩哥兒當初消了氣而已。若非賈家得罪珩哥兒太深,但憑這幾個女孩兒與他的情分,憑珩哥兒那般念舊長情的性子,賈家如何就能淪落到今日這般求告無門的地步?若寶玉是個懂事上進的,若蓉哥兒和璉二,甚至是府裡他們兩個老爺,但凡有個正經有本事的,有珩哥兒幫襯著,怕是比以往更顯赫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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