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用帕子拭了淚，繼續道：如今……朝廷既下了旨，環兒的婚事就放在東府裡辦，往後……就由他小夫妻自己掌東府的家！你們需得明白，如今的東府，跟你們，也跟我這個老婆子，沒半點牽扯了。咱們之前的東府……已是抄沒，讓你們自己敗光了！往後的寧國府，是環兒自個兒，拚著受了幾十處刀傷，拿命自己掙的！沒用咱們家哪一個幫襯，也沒用你們哪一個給他鋪路求情托門路。同樣，也沒用你們哪一個給人家添置半兩銀子。往後誰也不許去插手東府的事兒，不然，我老婆子便換了大衣裳，上朝廷去告你們！”
“不敢！母親如何吩咐，兒子們自然都照做的。”賈赦搶先表態。
賈母哼了一聲，繼續道：“還有一件，琮兒，你過來跪著！”
一直存在感極低的賈琮，聽見老太太竟喚他，不由心裡一驚，趕緊低著頭往前走了一步，噗通跪下，順勢磕頭下去，撲在地上不敢抬頭，隻當是自己哪裡做了錯事，老太太要罰。
卻聽賈母溫聲道：“如今，咱們家看著如烈火烹油，花團錦簇，實則早已是外強中乾，不頂事兒了。……你璉二哥和寶玉、蓉哥兒這幾個不成器，我是指望不上了。你們太爺當年掙下的家業，眼看著就要敗光。宮裡……你大姐姐，用臉皮子給咱們家換了個活路，往後，這賈家的興衰，可就要著落在環兒和你身上了。”
“祖母……”。賈琮聽的猛然一震，不可置信的抬起頭。賈赦賈政也齊齊瞪大眼，疑惑的看向賈母
賈母朝賈琮招了招手，示意他近前。賈琮趕緊膝行上前，微微顫抖著伏在賈母膝前。
“你也不小了，原指望著你們幾個小的，能有個讀書考取功名，振興門楣的。可……，偏偏一個個的都不是那般材料，你和你環哥哥一樣，往常都是淘氣的鬼！幸好，你環哥哥膽子大些，當初，珩哥兒把他帶進了錦衣衛，給那個烈馬套上了籠頭。好在他也是個爭氣的，竟咬牙堅持下來，如今自己掙下了這天大的功勞和富貴。竟成了這大周朝年齡最小的國公爺！”
“三哥哥膽子大，肯上進，孫兒自愧不如”。賈琮趕緊乖巧的答道。
“嗬嗬，如今你大姐姐豁出去臉麵，也特意找了江陵王，給你也求來了個機會。”
賈琮雙眼猛然一怔，剛要說話，就見賈母擺了擺手：“也是你的機緣，不成想，你們那個封了江陵王的姐夫，竟也看你順眼。想著，等過了年節，把你也招進錦衣衛去曆練一番，學些本事。他和你大姐姐也知道，你身子骨弱些，也不如環兒膽子大，想著把你放進錦衣衛，學些文路上的能耐。還說……若你是個爭氣的，他自會事事照應著你。隻盼將來，你和環兒兩個，能一文一武互相照應著，把咱們家撐起來，莫讓賈家列祖列宗蒙羞！可你若不思進取，他往後也不會再管咱們家的事兒了。”
“祖母……”。賈琮激動的滿臉通紅。
“琮兒啊！往常……是我這個老婆子對你和環兒關懷的少了。今兒，當著你老子，你們二老爺，和這滿府上下，算我老婆子求你！求你務必上進，將來能扛起咱們賈家的門楣。我這老婆子，可沒幾年的活頭兒了！琮兒啊，你就算為了成全我這個老婆子，讓我能安心的閉眼去見你們太爺，可求你萬萬要上進……”。
“祖母！”賈琮忙再次磕頭到地，哭著道：“都是孩兒不孝，老祖宗這話可要折煞了孩兒了。孫兒往日頑劣，不知進取，讓祖母傷心了。如今……祖母這番話，簡直讓孫兒無地自容！祖母放心，孫兒知道該如何做！即便孫兒愚鈍，擔不起家族複興大任，可……三哥哥和今日的蓉哥兒便是活生生的例子在孫兒眼前。若能跟三哥哥一樣拚得個出人頭地，孫兒便能事事自主；若再不知悔改，渾渾噩噩，遲早會如今日蓉哥兒這般，生計無著落！孫兒不求能封候拜將，隻願……不讓自己淪落，不給祖宗蒙羞。往後，孫兒若再不識好歹，辜負了大姐姐和祖母，姐夫的抬舉，那便再不配當人了！老祖宗放心，孫兒必拚儘全力，努力進取！即便刀山火海，也定會咬牙堅持，絕不負祖母今日期望。”說完，他朝賈母“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再不多言語，爬起身來就往外走。
“孽障！老太太訓話，你要去哪裡作死？還不回來跪著？”賈赦趕緊喝令他回來。
“兒子這就去讀書！要跪，老爺且先跪著！若不能博個功名，讓祖宗蒙了羞，就算跪死在老祖宗跟前，終究也是個大不孝！”說完舉步就又繼續走，剛邁出兩步，卻又轉身回來，朝賈母躬身道：“祖母，書上說：‘朝聞道，夕死可矣！’既然孫兒決心已下，還請老祖宗費心，設法求娘娘恩準，也不必等年節之後，就儘快讓孫兒進錦衣衛去曆練吧！有勞祖母大人了！多謝祖母給孫兒指了條明路！”
“好好好！好孩子！這才是你們太爺的好兒孫！你儘管去用功，祖母會儘快想法子去求娘娘……”。
“多謝祖母成全，孫兒告退！”賈琮再次躬身一禮，退了出去，竟連看也沒看其它人一眼。
“嗬嗬……還是珩哥兒的眼光毒辣，琮兒這孩子，並不是個糊塗的……頃刻間，竟似脫胎換骨了一般！若他真能就此奮發，賈家……何愁不能複興？往後，你們不可拘著他，一切，均由著他自己去做主。”許是賈母今兒哭的太多，那眼淚熟悉了外流的途徑，竟又湧了出來。
“母親……娘娘……真替琮兒求了差使？珩兒……江陵王應下了？”賈赦趕緊問道。
“自然，我一把年紀，還能跟兒孫扯謊不成？大丫頭說，原本是想著給蓉哥兒求個生路的，可人家珩哥兒眼光毒，說蓉哥兒和璉兒本都是有頭腦的，隻是他們兩個心術不往正路上使。蓉哥兒的性子不適合仕途，不然遲早會惹下殺身滅族之禍！他倒是適合行商的，若肯收了之前那些糟爛心思，好好經營商道，雖不敢說能大富大貴，卻是會比薛家那哥兒強。”
“老祖宗……孩兒必定痛改前非……”。賈蓉趕緊磕頭。
“如今……說這些也晚了，我也管不得你許多，鴛鴦，去開了我的箱籠，把去歲珩哥兒給的那一百兩金子，取來給蓉哥兒！”
“老祖宗……”。賈蓉驚的臉色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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