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昊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隻感到一陣徹骨的寒意從腳底直衝頭頂。他賴以維持最後尊嚴和反擊可能的計策,在李珩層層剝繭、步步緊逼的攻勢下,已然支離破碎,變成了套在自己脖子上的絞索。殿外,隱約傳來了甲胄摩擦與整齊的腳步聲,那是錦衣衛的高官們正在進入皇宮。而他的兒子,他剛剛立為太子的李景瑆,此刻恐怕正被錦衣衛從楚王府裡拖出來,押往那令人聞風喪膽的詔獄刑房……
養心殿內,隻剩下李承昊粗重絕望的喘息聲,和李珩那冰冷而平靜的注視。殿外的天色,似乎也更暗沉了幾分。
“主上,臣等奉命前來,錦衣衛總衙所屬在京千戶,無休沐無任務者,三十七人,已儘數在此。”尚有道的聲音在門口傳來。
“好!楚王府那邊……”。李珩盯著李承昊高聲問道。
養心殿門外,錦衣衛高層諸人肅立聽令。屋內李珩與皇帝的對答,他們聽得一清二楚。
當李珩在殿內故意揚聲問及楚王處置情況時,殿門外的錦衣衛指揮同知尚有道立刻挺直腰板,用他那洪亮的大嗓門,清晰無比地朝著殿內回話,確保每一個字都能讓榻上的李承昊聽見:
“回主上!已遵主上之令,已派錦衣衛千戶王逸塵率精銳緹騎趕赴楚王府,將楚王李景瑆緝拿,押往詔獄!屬下已另派千戶扈鯀即刻返回衙門,負責審訊楚王一案!”
“扈鯀”這個名字被刻意強調。殿內,李承昊的呼吸驟然一滯。扈鯀,錦衣衛有名的酷吏,“雙閻王”之一,落在他手裡的人,據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刑訊手段令人聞風喪膽,不死也得脫掉三層皮!一想到自己的兒子將要落在這種人手中,李承昊隻覺得眼前發黑。
緊接著,鎮撫使白無咎清冷的聲音也響起,內容更是誅心:“主上,屬下有一言。若在宮中修造道觀,不僅大興土木,徒耗民力財力,且宮中繁華喧囂,紅塵萬丈,恐不利於陛下潛心修道,感應上蒼。臣等已為陛下在城北山中尋得一處絕佳清修之所——三清觀。那裡遠離塵囂,山清水秀,正合陛下以身奉道、為萬民祈福之宏願。”
三清觀?李承昊腦中立刻浮現出那所在京城西北五十裡荒山野嶺中、早已破敗不堪、香火斷絕多年的小道觀。年久失修,屋漏牆頹,恐怕連個完整的殿宇都沒有!錦衣衛這是要把他這個皇帝流放到那裡去“修道”?沒有供給,無人伺候,在那荒山破觀裡,彆說修道,恐怕用不了十天半月,餓也要餓死,凍也要凍死!這分明是借“修道”之名,行慢性誅殺之實!李承昊氣得渾身發抖,臉色由白轉青。
恰在此時,殿外傳來一陣更嘈雜而有序的腳步聲與請安聲。丞相裴雲行率領著內閣諸位閣老,聽那聲音裡以及六部九卿等數十位朝廷重臣,浩浩蕩蕩來到養心殿外。裴雲行洪亮卻沉穩的聲音穿透殿門,清晰傳入:
“臣等聞陛下有以身奉道、為蒼生祈福之宏願,感佩萬分!陛下仁德,上感天心。然國不可一日無君,朝政不可長久廢弛。陛下既已決心舍棄塵俗,潛心向道,為免天下動蕩,再生兵禍,徒增黎民殺孽之苦,臣等萬死懇請陛下——”。
他頓了頓,聲音陡然提高,帶著某種不容置疑的決絕,“為江山社稷計,為天下蒼生計,效法古之聖賢,早日禪位於賢德仁厚、功勳卓著、萬民擁戴之齊王殿下!如此,上順天意,下合民心,陛下亦可安心修道,功德無量!”
“奸賊!亂臣賊子!爾等……咳咳咳……”殿內的李承昊聽得目眥欲裂,再也忍不住,嘶聲怒罵,話未說完,急火攻心,一口鮮血猛地噴濺在明黃的錦被上,整個人向後一仰,徹底昏死過去。
李珩冷眼看著他倒下,淡淡道:“陛下‘憂勞成疾’,昏厥過去了。王承恩!”
新任的大內總管太監王承恩一直垂手侍立在角落,聞言立刻小步趨前,躬身應道:“奴婢在。”
“派人去宣太醫,務必好生醫治陛下。”李珩的語氣平靜無波,“要確保陛下明日……能‘安然無恙’地出宮,前往三清觀‘潛心修道’,為萬民祈福。”
“奴婢明白,奴婢這就去辦!”王承恩心領神會,連忙退下安排。
李珩不再看昏迷的李承昊,轉身朝外走去:“裴相,諸位大人,還有錦衣衛的各位,隨本王到禦書房議事。”
禦書房?那可是皇帝的……王爺這是要正式入主宮中了?
禦書房內燈火通明,熏香嫋嫋,氣氛卻凝重而激昂。李珩端坐於原本屬於皇帝的禦座椅上,其威勢已成中心。
兵部尚書孫傳庭率先出列,他是個乾練精悍的軍人,語速很快:“主上,東平王耿昱態度依舊曖昧不明,然,其麾下駐守青州之兵馬,卻有集結調動跡象,雖未打出旗號,但不可不防。老將軍蘇幕遮在徽州與李自成部激戰數場,互有勝負,賊寇勢大,一時難以剿平,蘇老將軍請求增派援軍及糧草。”
“哼,既然非要自尋死路,那就由著他!”李珩冷哼一聲,卻並未急著布置如何應對。
丞相裴雲行捋須道:“西寧王吳弘範剛呈來奏報,言其正嘗試招撫張獻忠部,稱張賊或有歸順朝廷之意。然其奏報語焉不詳,拖延之意明顯。”
李珩又是冷笑一聲:“哼哼,招撫?說的好聽!吳弘範當本王是傻子不成?分明是他欲與張獻忠合兵一處,互為犄角,欲抗衡本王。”
他頓了頓,看向裴雲行道:“明日以內閣名義回複吳弘範,張獻忠暴虐成性,為禍山陝,造下滔天之罪,罪在不赦!其部可撫,然張獻忠……必須押送進京伏法!此事不容推諉!”
“是!臣也是這個意思,”裴雲行笑了笑道。
錦衣衛千戶司徒破曉麵色冷峻地彙報搜捕情況:“主上,那黃福兒極其狡猾,清晨在楚王府前宣旨後,便趁亂脫身,旋即隱匿無蹤。屬下已下令全城戒嚴,錦衣衛正挨家挨戶搜查,掘地三尺也要將他挖出來!”
“哼,帶隊監視之錦衣衛總旗,辦事不利,撤銷一應官爵,降為普通力士,以觀後效吧!”李珩最是見不得錦衣衛懈怠,明知那黃福兒宣的旨不對勁,不知當場緝拿?還能讓他跑掉?若非眼下登基在即,不宜重處。降職?怕是早就扔去司法司受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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