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144年漢景帝中元十二年五月至六月
初夏的狄道城,草木蔥蘢,湟水奔流,本是一年中最富生機的時節。然而,靖王府內外卻籠罩著一層揮之不去的凝重。朝廷征召世子李敢入京為羽林郎的旨意,如同一塊寒冰,投入了原本因玉門關大捷而略顯沸騰的北地,瞬間冷卻了所有的喜悅,隻剩下刺骨的清醒與壓抑的憤怒。
旨意下達後的三日,靖王府如同上緊的發條,在一種異樣的沉寂中高效運轉。世子李敢的行裝已打理完畢,隨行的扈從護衛皆由李玄業親自挑選,皆是北地軍中出身清白、武藝高強、忠心耿耿且家眷皆在北地的銳士,共計百人,名為護衛,實為世子入京後的班底與耳目。李玄業親自召見這百人隊率以上軍官,麵授機宜,核心隻有八字:“謹言慎行,護主周全”。沒有慷慨激昂的訓話,隻有沉甸甸的托付與如山般的軍令。
啟程前夜,靖王府內書房,燭火通明。李玄業與世子李敢父子二人,相對而坐。李敢年方二十出頭,麵容酷似其父年輕之時,眉宇間英氣勃勃,此刻卻緊抿著嘴唇,眼神中交織著對未來的忐忑、離鄉的不舍,以及一絲難以言說的屈辱與堅毅。
“敢兒,”李玄業的聲音打破了沉寂,異常平靜,“此去長安,非是遊學,乃是入質。其中意味,你當深知。”
李敢深吸一口氣,挺直脊梁,沉聲道:“父王,孩兒明白。朝廷忌我北地功高,欲以孩兒為質,掣肘父王,穩其心耳。孩兒……絕不辜負父王厚望,在京中必當恪儘職守,謹言慎行,絕不行差踏錯,授人以柄!”
李玄業凝視著兒子年輕而堅毅的臉龐,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複雜情緒,有欣慰,有心疼,更有深沉的無奈。他緩緩道:“你能作此想,為父甚慰。然,長安非比北地,乃虎狼之穴,漩渦之中心。陛下雖令你為羽林郎,看似恩寵,實為羈縻。宮中規矩森嚴,朝堂波譎雲詭,一言一行,皆在他人耳目之下。你此去,當如潛龍在淵,斂鱗藏爪,靜觀其變。多聽,多看,多思,少言,慎行。羽林郎職司宮禁,接近天顏,亦是結交朝中俊傑、觀察時局動向之良機,然切記,不可結黨,不可妄議朝政,尤不可流露對北地之事、對為父處境的絲毫怨望之情。”
他頓了頓,語氣更加凝重:“此外,為父已為你備下三條明路,九條暗線。明路,乃是為父故交、或與北地有舊之朝中正直大臣,若遇尋常難處,可持信物往見,彼等或可照拂一二。暗線,乃‘潛淵’密探,分布長安各處,身份隱秘,非到萬不得已,絕不可啟用,亦不可知其全部。聯絡之法,需爛熟於心,卻不可形於文字。你入京後,首要之事,便是熟悉環境,站穩腳跟,而非急於打探。保全自身,方是首要之務,亦是……對北地最大的貢獻。”
李敢重重叩首,聲音哽咽卻堅定:“父王教誨,孩兒字字銘刻於心!孩兒此去,定當如履薄冰,如臨深淵,絕不敢有負父王,有負北地!”
李玄業起身,走到李敢麵前,親手將他扶起,拍了拍他的肩膀,終是輕歎一聲:“去吧。記住,北地永遠是你的根。為父……等你歸來之日。”
翌日清晨,天色微明。狄道東門外,車馬齊備。世子李敢一身錦衣,外罩輕甲,向父母族人拜彆。靖王妃劉玥虛構人物,李玄業正妻)強忍淚水,叮囑不休。李玄業則始終麵色平靜,隻在李敢翻身上馬,最後回望的那一刻,微微頷首。
沒有盛大的歡送儀式,隻有必要的儀仗與肅立的士卒。車隊在晨曦中緩緩啟程,駛向遙遠的、充滿未知的長安。城頭之上,李玄業負手而立,目送著車隊消失在官道儘頭,身影在初升的日光下拉出長長的、孤寂的影子。
世子入京為質,如同在北地軍民心頭壓上了一塊巨石。然而,生活還要繼續,邊防更不能鬆懈。李玄業在送走兒子後,幾乎未露絲毫頹色,立刻投入了繁忙的政務軍務之中,甚至比以往更加勤勉。他深知,唯有北地自身更加穩固、更加強大,世子李敢在長安才能更加安全,北地也才擁有在未來博弈中更多的籌碼。
九天之上,紫霄神庭。李淩的神念,清晰地“看”到,當世子李敢的車隊離開狄道城的那一刻,一股代表著“分離”、“牽掛”與“屈辱”的暗色氣流,自北地升騰,彙入那信仰的長河,使其光芒略顯“黯淡”與“沉鬱”。尤其以靖王府為核心,那信仰光流中充滿了“壓抑的憤怒”與“堅韌的守望”。而與此同時,一道微弱的、代表著北地李氏血脈的靈光,正逐漸遠離故土,投向東南方那浩瀚而複雜的皇權威壓之中。
而來自長安方向的、那代表皇權的明黃氣運,在李敢進入其籠罩範圍後,似乎產生了一絲微妙的“吸附”與“禁錮”之力,試圖將那縷北地靈光納入其掌控之中。這是一種無形的較量,是中央集權對地方強藩的典型製衡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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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子為質,帝王心術,自古皆然。業兒忍此屈辱,實為保全大局。然此子入京,是福是禍,猶未可知。或成掣肘之鎖,或為……窺京之眼。”神帝心念流轉,既有對兒孫遠行的憐惜,亦有對局勢深遠的思量。李敢入京,是危機,也可能暗藏機遇。
他的神念首先關注著李敢的行程。“平安抵達”是首要。神帝並未改變路途艱險,隻是極其精妙地,讓車隊在穿越幾處險要山地或河流時,天氣“恰好”晴好,避免了山洪或塌方之險;讓幾名負責探路的斥候,在選擇宿營地時“福至心靈”,避開了幾處可能有瘴氣或毒蟲滋生的山穀。同時,他讓車隊中一名經驗豐富的老醫官,在出發前“偶然”地多備了幾味治療水土不服和解瘴氣的藥材,在關鍵時刻發揮了作用。
對於北地內部因世子離去可能產生的士氣波動和不安情緒,神帝的“庇佑”在於“穩定”與“凝聚”。他讓幾位軍中的中級將領,在操練士卒時,“不約而同”地更加嚴格要求,將某種悲憤之氣轉化為提升戰力的動力;讓郡府中幾位素有名望的文吏,在處理公務時“思路格外清晰高效”,確保了政務的平穩運行。當有關朝廷“鳥儘弓藏”的竊竊私語剛開始在底層蔓延時,他讓最初散播此言論的幾人,接連“意外”地遇到些小麻煩,有效地遏製了消極情緒的擴散。
最重要的,仍是李玄業。承受骨肉分離之痛,更要麵對由此帶來的複雜政治局麵和內部壓力,其心力損耗巨大。神帝通過魂佩,將一股前所未有的、混合著“韌”、“忍”、“謀”的厚重意念,如同大地之力,緩緩注入其心田。這並非消除痛苦,而是賦予他“忍常人所不能忍”的堅韌和“化悲痛為力量”的智慧。當李玄業深夜獨處,思子心切時,這意念助他“心神守一”,將思念轉化為守護北地的更強決心;當他需要調整北地策略以應對新形勢時,這意念讓他“謀定後動”,舉措更具遠見。這份支持,是他在逆境中保持鬥誌和清醒的戰略資源。
一月後,消息傳來,世子李敢已安全抵達長安,入住朝廷安排的館驛,不日將入宮覲見,正式入職羽林郎。隨行的“潛淵”密探,也通過隱秘渠道送回了第一份平安信。信中言,長安表麵平靜,然暗流湧動,對北地之事,朝野議論紛紛,毀譽參半。
李玄業收到消息,隻是淡淡說了一句:“知道了。”隨即,他將全部精力投入到了北地的夏防與秋收準備之中。他巡邊塞,檢軍實,勸農桑,理刑獄,事必躬親。北地在這位靖王的帶領下,展現出一種外鬆內緊、沉穩如山的氣象。仿佛世子的離去,並未使其傷筋動骨,反而更加凝聚了人心,激發出一股臥薪嘗膽、砥礪前行的暗勁。
而遠在長安的李敢,也如父親所囑,低調入職,謹言慎行,努力適應著新的環境。北地與長安之間,一條無形卻至關重要的紐帶,就此連接,未來是福是禍,皆係於此線之上。
紫霄宮中,李淩的神念,能感知到北地的信仰光流,在經曆最初的震蕩後,逐漸沉澱下來,那“沉鬱”中透出“堅韌”,“壓抑”中蘊藏著“力量”。而長安方向,那縷北地靈光雖被皇權氣運包裹,卻依舊頑強地保持著自身的微光,並與北地本體存在著微弱的、難以割斷的聯係。
“業兒,潛龍入淵,未必是禍。且看這枚棋子,在這長安棋局中,能否走出一步活棋來。”神帝的意念,穿越萬裡,帶著一絲期待,更帶著長遠的布局之思。
【史料記載】
官方史·漢書·景帝紀:“中元)十二年……夏……征靖王世子敢為郎。”史筆簡略,暗藏玄機)
家族史·靖王本紀:“景帝中元十二年夏,世子敢入京為質。玄業公外示平靜,內修政理,北地晏然。然父子遠隔,人心隱痛,潛淵之謀,由是愈深。”
宗教史·紫霄神帝顯聖錄:“帝君臨霄,見嗣君忍痛送子,乃定其心,使其化悲為力。暗助行程以保平安,微穩人心以固根基。北地遂能於割愛之痛後,氣韻沉凝,根基愈厚。”
北地秘錄·質子長安:“十二年夏,世子敢入質。靖王玄業忍辱負重,勤政不輟,北地上下感其誌,愈加固結。然長安質館,亦成北地窺探京畿之暗眼,禍福之機,暗藏於此。”
第四百六十五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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