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光吞噬視野的刹那，雷煌聽見了骨頭斷裂的聲音。
不是自己的。
氣浪將三人如殘骸般拋出，他在翻滾中試圖鎖定凱莉斯的氣息，但神經鏈路隻剩下斷續的刺痛。落地時脊椎撞上硬土，機械義眼爆出一串亂碼，右臂關節自動鎖死，隻剩左臂殘肌在焦黑皮肉下抽搐。他咬住後槽牙，用牙齦滲血的鈍痛逼迫意識回籠。
耳邊有風。
不是自然流動，而是某種低頻震動正從地底爬升。他抬起未完全癱瘓的右手指節，敲擊地麵三短一長——這是伏爾康訓練營最原始的聯絡信號。電流順著指節導線滲入焦土，微弱脈衝擴散出去。
遠處，一塊碎裂的動力甲板輕微震顫。
艾德琳的手指動了。她趴在地上，項圈裂口滲出綠色液體，順著頸側流入沙地。她的左手還抓著斷裂的導絲，指尖在高溫沙粒上劃出一道三角痕。信號回應完成，她喉嚨裡擠出半聲喘息，隨即陷入靜止。
雷煌閉眼。
痛覺成了唯一的導航。他感知到左前方十七米處，有微弱的呼吸頻率，斷續卻持續。是凱莉斯。靈魂綁定通道幾乎熄滅，僅存一絲共振如遊絲吊命。他拖動身體向前爬行，每挪一寸，左臂肌肉就撕裂一分。焦土粘在傷口上，又被新的電弧燒成灰燼。
當他終於看清凱莉斯的模樣時，心口像被重錘砸中。
她半跪在斷崖邊緣，雙翼已徹底崩解，僅剩幾根骨架懸掛在肩胛，戰甲布滿蛛網狀裂痕。骨刃不見蹤影，右手空握，掌心全是血。她的頭微微垂著，雙眼緊閉，但眉心仍在細微跳動——那是靈族血脈最後的活性反應。
“還活著。”他啞聲說。
沒有回應。
他轉頭望向戰場中心。
緹坦站在原地，胸腔裂痕仍在噴吐黑煙，但體表已浮現出一層六邊形力場，符文環高速旋轉，如同活體機械齒輪嵌套而成。那層護盾吸收著殘餘能量波，將散落的電弧儘數反彈回大地。更可怕的是，其左肩裝甲正在重構，金屬纖維從內部生長，層層包裹破損區域，速度遠超正常修複機製。
這不是防禦。
是進化。
雷煌的機械義眼強行啟動熱成像模式，畫麵閃爍數秒後定格。他看到護盾的能量流向並非均勻分布，而是以心臟模型深處某一點為核心，呈螺旋狀向外輻射。那個節點……還在運轉。
“基座沒毀。”他低聲判斷，“供能源還在同步。”
話音未落，凱莉斯猛然睜開眼。
霧瞳中閃過一道金光，隨即黯淡。她抬起左手，指尖劃破手腕，一滴淡金色液體滴落在沙地上。血珠接觸焦土瞬間，泛起一圈極淡的藍暈，如同水紋擴散。雷煌感到脊椎儲能倉微微震動——那是量子錨點重新建立的反饋。
“聽我說。”她的聲音像是從深井底部傳來，“護盾動力來自內部基座……切斷供能才能破防。”
信息通過靈魂綁定傳入雷煌腦海，語義模糊，但他看懂了。要接近核心，必須再次突破護盾。可現在的狀態，連站都站不起來。
“牽引係統廢了。”他低頭看向右臂，電弧殘刃早已斷裂，地麵錨點消失，“磁場儲備不足三成，撐不起一次共振。”
凱莉斯沒回答，隻是將額頭抵在膝蓋上，開始緩慢呼吸。每一次吸氣，殘翼骨架都會發出細微摩擦聲；每一次呼氣，指尖滲出的血滴都在增加。她在壓榨最後一絲預知能力，試圖回溯護盾運行規律。
雷煌扭頭看向艾德琳。
她躺在原地，動力甲多處龜裂，但手指仍搭在自己的導線上。他知道她在等指令。隻要他還有一口氣，她就不會放棄響應。
他咬破舌尖，強行喚醒伏爾康基因中的深層神經回路。左臂殘肌猛然收縮，導線勾住脊椎儲能倉最後一格電量。他將剩餘電力全部導入艾德琳的動力甲主控芯片。
嗡——
動力甲發出一聲輕顫，生命維持係統重啟。艾德琳的眼皮抖了一下，呼吸變得平穩。
“夠用了。”他說。
這時，凱莉斯抬起頭，霧瞳直視戰場中央。她的嘴唇無聲開合，仿佛在計算什麼。
“護盾每十二秒有一次微幅波動。”她終於開口，“零點七秒的衰減窗口……足夠切入。”
“前提是有人能靠近。”雷煌盯著緹坦不斷強化的軀體，“我們三個，現在誰也走不了十步。”
“那就等。”凱莉斯閉眼，“等它先動。”
話音落下，戰場陷入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