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修梯下麵吹著冷風,帶著鐵鏽和濕氣的味道。雷煌抓著鐵杆,手很用力,指節發白。金屬的冷意傳到他的手掌裡。他沒有馬上下去,身體往前傾了一點,好像在聽什麼聲音。他轉頭問凱莉斯,聲音很小,幾乎被機器的聲音蓋住。
“你說它在等我們?”
凱莉斯睜開眼睛,銀光從她眼裡退去,留下灰藍色的瞳孔。她看起來很累,但眼神清楚。她的翅膀收了收,裂縫裡滲出血珠,順著背流下來,在地上留下斷斷續續的紅點。那對水晶一樣的翅膀不是裝飾,是她靈魂的一部分。每次展開都會疼,因為她在預知未來。
“它不是來攻擊的。”她說,聲音很輕,“但它知道我們會來。就像這個地方一直等著被人打開。不是為了毀掉什麼,也不是為了救人,而是要完成一個早就定好的事。”
艾德琳走過來,靴子踩在地上發出響聲。她看了看腰間的儀器,屏幕上的波形跳動不穩,接近臨界值。她皺眉,快速滑動調出以前的數據對比圖,眼裡閃過一絲驚訝。
“下麵有設備在運行。”她說,“不是自然現象。是一個人為係統在維持循環,已經持續了兩百年,幾乎沒有停過。說明有人或者某種機製一直在維護這個係統。”
雷煌鬆開梯子,走向操作台。他的左臂開始發熱,這是舊傷和體內磁場反應的結果。他把屏蔽箱放在地上,解開磁扣時動作很穩,但在最後一環停了一下——他知道,一旦拿出主晶體,就不能回頭了。藍光照在他臉上,右眼的機械義體自動調整焦距,開始掃描晶體內部結構,數據像瀑布一樣出現在視野邊緣。
“不管它是不是在等,我們現在有更重要的事。”他說,語氣平靜但堅定,“先完成同步,再決定下一步。我們不是來逃避命運的,是來改變它的。”
艾德琳點頭,回到終端前啟動程序。她的手指在麵板上快速輸入一串密鑰。每破解一道防火牆,屏幕上就會閃現一段古老文字,然後被翻譯成現代語言。這些字不屬於任何已知體係,更像是直接作用於大腦的編碼。
凱莉斯靠牆坐下,抱住膝蓋,翅膀慢慢展開,銀光流入地麵縫隙,形成一張微弱的感應網。她的意識正在向外延伸,探入空間深處。那種感覺很難受,像赤腳走在滿是刺的地方,每一步都可能觸發未知的記憶。
雷煌把晶體接入解析儀。機器嗡了一聲,震動傳遍全身,像是喚醒了一個沉睡的東西。屏幕亮起,頻率指針從46.8開始上升,數字跳動得有節奏。
“保持穩定。”艾德琳盯著數據流,聲音緊張,“彆急著調頻,先看回流曲線。上次失敗就是因為震蕩太強。”
雷煌沒說話,手指懸在旋鈕上方,像握著一把刀。左臂傷口又開始發燙,像電流在裡麵跑,燒得神經疼。他咬緊牙關,額頭出汗,順著臉頰滑下。這不是普通的生理反應——這是伏爾康基因在回應係統,是他血脈裡的東西在蘇醒。
指針越過47.0,繼續往上。
47.2。
他輕輕轉動旋鈕,幅度很小,像撥動一根細線。空氣似乎也跟著震了一下,頭發間有靜電劈啪作響。
47.3。
綠光閃了,提示音響起:【係統共振建立,進入持續供能模式】。
晶體的藍光不再閃爍,變成穩定的明滅,像呼吸一樣。解析儀開始自檢,列出可用功能:記憶重構引擎、量子綁定協議、星域定位陣列、意識投射通道……每一項都遠超現在的科技水平。
“能量場穩定了。”艾德琳說,語氣帶著震驚,“比上次持久多了。這次效率提升了近四成,也沒有出現偏移。”
雷煌收回手,甩了甩發麻的手指。他低頭看左臂,繃帶邊緣已經染紅,血還在滲。他沒管,直接走到控製台側麵,打開外殼麵板。裡麵刻滿了符文,排成一圈圈,線條流暢神秘,像是活物留下的痕跡。
他用指節敲第三圈的一個凹點,符文一個個亮起來,從暗金變成白色。一股暖流順著手臂衝進胸口,暫時壓住了疼痛。
“這是伏爾康早期的磁場編碼。”他說,聲音低沉卻肯定,“和我的基因匹配度超過百分之九十。這不是巧合。我從出生前就被選中了。”
艾德琳走過來,看到符文下麵有一行字:【雙源激活協議·未完成】。
“雙源?”她皺眉,“意思是需要兩個能量源一起輸入?一個人撐不住?”
凱莉斯抬起頭,聲音虛弱但清晰:“我和他之間有量子綁定。我們的意識曾在第七次預視中交彙,形成了糾纏態。如果係統認的是‘配對信號’,那我可能是第二個源。”
雷煌看著她。她也看著他,眼神平靜,沒有退縮,也沒有害怕,隻有一種接受命運的樣子。
“你可以拒絕。”他說。
“我知道。”她回答,“但我不會。因為我看到的未來裡,如果你一個人進去,你會死。”
屋裡安靜了一瞬,連機器的聲音都變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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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德琳沉默了一會兒,轉身打開數據板。翻譯程序還在運行,書卷內容一頁頁浮現。她忽然停下,目光盯住一段殘缺的文字。
“我找到了新信息。”她說,“關於‘上傳儀式’的具體流程。宿主必須清醒,意識不能被打亂或壓製。否則傳輸會失敗,靈魂會被撕裂——不是死亡,而是永遠困在夾縫中,承受無儘痛苦。”
雷煌摸了摸晶體表麵。溫度正常,沒有過熱。但他心跳加快了。他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不能靠藥物或強製手段。必須自願進去,帶著完整的自我。
“那就意味著,”他說,“我們必須清醒地走進深淵。”
“還有彆的。”艾德琳繼續念,“儀式過程中,綁定對象必須持續提供磁場支持。一旦中斷,宿主意識立刻崩潰,無法挽回。”
她看向凱莉斯:“你能撐多久?”
凱莉斯閉眼感受了一下,再睜眼時嘴角流出血絲。她抬手擦掉,指尖染紅。
“十分鐘完整預視不行。”她說,“但如果是被動共振,我可以維持三十分鐘以上。前提是……他不停輸出。我們之間的連接越強,負擔就越重。這是一場雙向燃燒。”
雷煌點頭:“我能撐。”
“還有一個問題。”艾德琳調出另一段譯文,神情嚴肅,“這裡提到‘淨化’。不是簡單的清理,而是一種篩選機製。隻有通過的人,才能安全參與儀式。”
“他們想讓我接受淨化。”凱莉斯冷笑,眼裡帶著譏諷,“把我當成汙染源清除。可笑的是,正是這種‘腐化’讓我能看見真相。”
“不一定是那樣。”艾德琳說,“也許淨化隻是隔離影響,不是抹除你本身。就像過濾毒素,保留血液。”
“可結果一樣。”凱莉斯站起來,翅膀完全展開,銀光在屋內流動,“他們會切斷我和未來的聯係。我會變成普通人,再也看不到任何畫麵。你們也會失去唯一的導航者。”
屋裡安靜下來。隻有解析儀的燈規律閃爍,照著三個人的臉。
雷煌把手按在機器上。機器感應到他的磁場,發出低頻震動,像是回應他。他閉上眼,想起父親最後的畫麵——那個男人站在同樣的機器前,說了一句他多年不懂的話:“有些門,隻能兩個人一起推。”
“我們先不碰淨化部分。”他說,睜開眼,目光堅定,“先把能量模型做出來。看看能不能繞開規則,用自己的方式完成儀式。”
艾德琳看他一眼,聲音壓低:“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違反核心協議,係統可能會反製——自動鎖定、切斷能源,甚至釋放防禦脈衝。上一批人,三秒內全死了。”
“我知道。”雷煌說,嘴角竟笑了笑,“但我們不是來守舊規則的。我們是來找真相的。如果這條路通向毀滅,那我也要點燃火把,看清最後一眼。”
凱莉斯走到他身邊,手掌貼在機器另一側。銀光從她掌心流出,與藍光交彙,在空中形成交錯的光紋,像兩條河流彙合。空氣中浮現出半透明的符文,圍著兩人旋轉,組成一幅動態星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