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煌的背撞在平台上，碎石滾下懸崖，掉進黑暗裡。他沒動，隻是喘氣，胸口一起一伏，呼吸很重，聲音沙啞。遠處管道口還有火光，熔化的金屬像水一樣滴下來，在地上燒出小坑，發出滋滋聲。爆炸停了，但耳朵裡還在嗡嗡響。風從山穀吹來，帶著煙和灰的味道，鑽進他的衣領。
他慢慢坐起來，手撐在地上，摸到的是石頭和泥土。不是那種冷冰冰的金屬地板，也不是地下城的光滑地麵——這是真正的土地。他低頭看，手指劃過岩石，留下一道痕跡。這是伏爾康族的老記號，意思是：我們活下來了。
他抬頭看天。
天上是厚厚的雲，壓著山頭，星星隻能透出一點點光。山影模糊，但能看得清。沒有天花板一樣的穹頂，沒有藍色的光罩。空氣直接進了肺裡，有土味、爛葉子味，還有一種很久沒聞過的地氣。他吸了一口，喉嚨疼，像被磨過，但他還是又吸了一次，好像要把這味道記住。
艾德琳靠在斷掉的石柱邊，閉著眼，臉色很白。她的右腿裝甲裂了，衣服被血浸濕，血順著小腿往下滴，在腳邊積了一小灘。一隻手抓著腰帶，另一隻手緊緊握著一根彎掉的鐵棍，插在地上，微微發抖。那根棍子像是她唯一的支撐。
凱莉斯躺在她旁邊，臉朝上，胸口輕輕起伏。她的機械翅膀隻剩架子，碳纖維斷了，表麵全是裂紋，裡麵還有點能量閃著，忽亮忽滅。嘴角流血，一滴滴滑到臉上，滲進頭發裡。眼皮跳，手指抽動，不知道在想什麼。
雷煌爬過去，膝蓋跪進泥裡。他的右眼看不清，眼前閃紅光，字斷斷續續冒出來：【眼睛壞了｜修不了｜備用電源開著】。他用左手碰她的肩膀，動作很輕，聲音低：“還能看見嗎？”
凱莉斯睜眼。
眼睛一開始是散的，沒神；後來慢慢對焦，看清了他的臉。她看了好久才說話，聲音很小：“我看到……光在動。”
“是誰？”
“不是敵人。”她抬起手，在空中畫了個弧，“他們從東邊來，三個人。一個穿灰袍，一個拿長槍，還有一個……抱著盒子。”
雷煌點頭。他轉頭看向山脊，那邊還是黑的，但天邊開始變亮，有一點白光。他站起來，走到平台邊上，彎腰撿起一塊石頭。石頭沉，有點磁性，能和基因信號反應——這是伏爾康人用來標記路的東西。
他蹲下，在地上擺兩個符號。一個是三角加橫線，代表求救；另一個是七個點連成星形，代表審判庭的接頭暗號。兩個符號疊在一起，埋進土裡，再蓋上碎石。隻有自己人才能用儀器找到，彆人亂碰會觸發陷阱。
做完這些，他走回艾德琳身邊。她的脖子上的項圈發燙，變紅，裡麵的係統正在啟動。如果完全激活，會讓她癱瘓甚至死掉。雷煌撕下衣服的一角，沾了點雨水，敷在項圈上降溫。然後把手貼上去，放出一點磁場，乾擾它的信號。
紅光閃了兩下，暗了下去，進入休眠。
“撐住。”他說，語氣平靜，但很堅定。
艾德琳沒說話，但手指動了一下。鐵棍還插在地上，一動不動。
雷煌坐下，靠著岩壁，戴上拳套。手指哢一聲鎖緊，發出輕微的嗡鳴。這是特製的電磁拳套，能打出高壓電流，打穿機甲。但現在能量隻剩12，指示燈是暗紅的。他沒關它，讓它待命，隨時準備最後一擊。
三人背靠背坐著。雷煌在中間，左邊是艾德琳，右邊是凱莉斯。晨光照過來，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落在地上。風吹得更猛了，卷著灰和枯葉，在平台上打轉。
遠處傳來震動，很輕，像是腳步，又像地下的動靜。雷煌沒抬頭，右手已經按在拳套開關上，手指收緊，肌肉繃緊。
凱莉斯突然開口，聲音飄：“他們快到了。”
“多久？”
“五分鐘。”
“帶武器了嗎？”
“長槍是骨頭做的，盒上有蛇紋。灰袍人手上沒血。”
雷煌點頭。他更警惕了。他知道，越是乾淨的人，越可能藏著殺招。那些不沾血的手，往往最穩。
他低頭看自己的手。滿是乾掉的血，混著油和灰。他沒擦。這血不能洗，得留著，直到確認對方身份——是敵人的，還是同伴的？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平台很安靜。隻有風聲，還有艾德琳越來越慢的呼吸。她的胸口還在動，但幅度小了。鐵棍插在地上，像一座不會倒的塔。凱莉斯靠在牆上，眼睛半閉，手指還在抖。
突然，她手一抽，整個人顫了一下。
雷煌立刻抬頭：“怎麼了？”
“未來……變了。”她聲音很輕，“剛才的畫麵沒了。現在我看到……一隻黑鳥飛過山穀，嘴裡叼著鐵環。”
雷煌盯著她，眼神很銳利。
“什麼意思？”
她搖頭，沒回答，手按住太陽穴。血又從鼻子流出來，滴在石頭上，像開了一朵花。
他不再問。他知道預知不是答案，是提醒。有時候說得太明白，反而壞事。命運難測，看得太清，容易被反噬。凱莉斯的能力從來不是指路，而是預警——畫麵變了，說明原來的路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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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起身，走向平台邊緣。腳邊有一塊焦黑的土，是剛才爆炸的地方。他彎腰撿塊石頭，扔出去。石頭飛了十幾米，落地時啪的一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