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訊剛斷，雷煌立刻行動。
他動作很快，沒有猶豫。軍靴踩在金屬地上發出響聲，在空曠的會議廳裡回蕩。他從腰帶上取下鉛合金盒子，手指有點發燙。這不是因為熱，而是身體在提醒他有危險。
他打開盒子，一聲輕響，蓋子彈開了。裡麵的東西慢慢浮起來，停在會議桌中間。它一閃一暗，節奏和在場所有人的呼吸差不多。看起來不像機器，倒像一顆跳動的心臟。
所有人都不敢出聲。
雷煌站在那東西下麵，影子被拉得亂七八糟。他說：“這是敵人的意識碎片。它還在工作，頻率在變強。現在是0.8赫茲，三小時前才0.3。”
他抬手，手腕上的設備投出一幅星圖，鋪到天花板上。光核的數據連進係統，變成一條紅紋，沿著銀河延伸，最後停在一個地方：外環航道g12空間站。數據顯示，凱莉斯的腦波正在被拉過去，匹配度達到97.6。
凱莉斯太陽穴流血了，血順著臉往下滴，落在桌上。她沒擦，也沒睜眼，好像靈魂已經不在身體裡。
“她在承受連接。”雷煌說，“不是猜測，是實時看到的情況。她的神經係統正在被迫模仿敵人的思維。每一次跳動，都是對方入侵一次。我們看到的畫麵，是她用痛苦換來的真相。”
主位上的灰袍人皺眉，帽子遮住臉，隻露出一雙深陷的眼睛。他聲音沙啞：“一級警戒已經批準了。資源調配、巡邏、偵測網都加強了。你們還要什麼？更多權限？還是讓艦隊提前開戰？”
艾德琳站了起來。
她動作不快，但讓人感覺壓迫。脖子上的項圈發出低鳴，像是警告。她沒說話，隻是把手按在項圈上，指節發白。下一秒，一股能量擴散開來，空氣中出現裂隙，畫麵出現在天花板上——
一顆星球裂開，黑色物質像藤蔓一樣蔓延。它們不是破壞，而是在生長，以城市為食物，以文明為基礎，迅速覆蓋整個地表。高樓熄燈，交通癱瘓，通訊中斷，連大氣層也開始塌陷。整顆星球陷入死寂，連最基本的信號都沒有了。
“這是卡恩七號世界。”艾德琳說，“三年前沒了。當時我們也開會，也爭論。有人說‘沒實際損失’，有人堅持‘不能因幻象改變計劃’。等派偵察隊去時，隻剩空殼——連屍體都沒有，隻有建築裡殘留的腦電波，記錄著他們最後一刻看到了什麼。”
後排有個技術官冷笑，推了推眼鏡：“舊事不能拿來嚇人。預知本來就不準，何況是一個還沒完全掌握能力的先知提供的片段？”
話音剛落，凱莉斯突然抬手，狠狠按住額頭。
背後的骨翼發出刺耳聲響，裂縫擴大，血色微光透出來。她仍閉著眼，但聲音清楚傳遍大廳：
“我看到下一個要毀滅的空間站。編號g12，位於外環航道。七十二小時後，主能源會突然中斷。人們以為是故障，開始檢修。維修艙門打開時，真空警報沒響——因為空氣根本來不及逃出去。”
她頓了頓，喉嚨滾動，像在吞咽什麼奇怪的話。
“三分鐘後，空氣開始結冰。他們看見自己的呼氣變成冰晶，然後身體僵住，血液凝固，神經停止工作。死因不是冷，是時間局部坍縮。他們的生命被壓縮進一瞬間，永遠停在那個清晨。”
她睜開眼，瞳孔發銀，像月光照在水上。
“背景裡，那顆行星睜開了眼睛。它不是攻擊，是在觀察。它要記錄我們麵對死亡時的樣子——害怕的表情、掙紮的動作、臨死的眼神。它在收集數據，預測下一個文明什麼時候崩潰。”
全場安靜。
連呼吸聲都沒了。
一個穿軍裝的男人站起來，肩章顯示他是高級指揮官。“預知不一定準。”他說，“未來可以改。如果我們現在行動，就能打破這個循環。”
“那就試試改。”雷煌冷冷說，翻動手腕，調出一段畫麵。
投影變了：爆炸瞬間，敵方數據沒有消散，而是分成三股，鑽進量子縫隙。每一段路徑都被標記，顯示出一種新的空間技術——不是逃跑，是有計劃撤退，全程隻用了0.3秒。
“它們撤退時帶走了信息。”雷煌指著屏幕，“我們的調度延遲、火力分配、支援節奏、甚至指揮官的習慣——全被記下來了。下次不會打弱點，會直接炸指揮中心。”
他放大模型，指向一個隱蔽節點：“看這裡，原本隻是備用線路，現在成了高優先級打擊目標。它們學得很快。這次用了0.3秒撤離。下次可能隻要0.1秒——快到我們反應不過來。”
灰袍人沉默片刻，輕輕敲扶手。“即便如此，資源也要平衡。”他開口，“重建也不能停。前線警戒重要，但後方穩定才是根本。你讓我把一半戰略節點轉給防禦，等於削弱民生供能。”
“那就分一半給防禦。”艾德琳打斷，聲音不高，但每個字都很重，“彆等第一具屍體出現才動手。你以為你在權衡利弊，其實你隻是在拖延死亡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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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太急了。”另一個男人插話，經濟聯合體代表，西裝整齊，語氣冷靜，“沒有實際威脅，就要動用戰略節點？這會影響邊境供能，引發動蕩。你知道多少家庭靠這些能源維持生命係統嗎？”
雷煌沒反駁。
他打開另一個界麵，播放一段文件。三台教學用偵測機位置標紅，下麵寫著重啟條件：雙權鑰認證、機械教許可、聯盟軍事署簽批。
“這些機器本該用來預警。”他說，語速平穩，“十年前部署在外環哨區，設計壽命五十年。可現在呢？成了新兵考試裡的模擬題。重啟它們，要走十七道審批流程。”
他抬頭，掃視眾人：“敵人正在複製我們的弱點。你們覺得，它們下次來，會挑最強的地方打嗎？不會。它們會找最慢的環節下手——比如一個還沒簽字的官員，一台因程序問題無法啟動的雷達。”
沒人說話。
空氣像凝住了。
凱莉斯突然伸手抓住桌沿。
指節發白，肩膀劇烈抖動，骨翼裂縫更深，血光幾乎溢出。但她繼續說，聲音虛弱卻清晰：
“我已經看到結局了。就在剛才那一瞬。”
她抬起眼，直直看向角落裡的中年女人——第七星區議會代表，一向理性，此刻正低頭看數據板。
“你三天後會投票支持全麵戰爭動員。”凱莉斯說，“因為你母星所在的星區會被吞噬。你會抱著女兒的遺物，在議會廳外哭著求人發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