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層下的震動越來越密集,仿佛有什麼東西正在地下悄然爬行。季延沒有抬頭,隻是將空表殼扣回手腕,用力係緊。工具包裡的電池早已耗儘,卡在脈衝器上,開關仍被按著,可機器卻紋絲不動。
白幽站在他身旁,短刀垂握手中,刀尖朝下,鮮血順著刃口滴落,在沙地上砸出一個個深色斑點。
她沒有看季延,目光緊緊鎖定遠處的屏障邊緣——那裡的風勢漸弱,沙丘表麵還殘留著人走過的痕跡。
阿澈蹲在地上,雙手死死壓著一塊木牌,指節因用力而泛白。他嘴唇微動,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它們...還在聽。”
季延站起身,拍去褲腿上的沙粒。他從工具包最底層摸出一小塊電容,隻有指甲蓋大小,邊角磨損嚴重,表麵還留有燒灼的痕跡。這是他早前拆下來備用的,一直舍不得用。
“能撐多久?”白幽問。
“夠播一遍。”季延低頭檢查廣播台的接口,旋鈕鏽跡斑斑,轉動時發出刺耳的吱呀聲,“隻要有人聽見就行。”
角落裡那台舊廣播台是撿來的,麵板缺了一角,天線歪斜,但尚能通電。他把電容焊進發射模塊,烙鐵燙到手指也未曾鬆手。
屏幕終於亮起,開始播放一張泛黃的賬本掃描件:二號基地編號、交易時間、人體樣本類型、接收方簽名——每一頁末尾,都簽著周崇山的名字,字跡清晰。
“好了。”他說。
白幽取出一支箭,射向街口的路燈杆。箭尾綁著細線,連著信號增強器。她拉著線走到高處,確認連接無誤後點頭示意。
季延按下播放鍵。
起初無人在意。天剛破曉,街上隻有幾個拾荒者拖著麻袋緩緩前行。屏幕亮了,有人瞥了一眼,便低頭走開。這種時候,誰會關心一段自動播放的陳舊數據?
直到阿澈爬上半塌的廣告牌,對著街道大聲喊道:“他們拿孩子換藥!你們的孩子可能已經被送走了!”
他的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幾個背著水桶的女人停下腳步,望向屏幕。其中一人突然衝上前,一把拽住正在修理設備的線務員,撕開他的袖子——手臂上赫然烙著一道數字:074。
“張莉...那是我女兒的名字!”女人哭喊著,“你們說她在孤兒院培訓,一個月就能回來!可她已經走了整整一個季度,一點消息都沒有!”
人群漸漸圍攏。有人認出了賬本中的名字——隔壁修車鋪的老李,三個月前莫名失蹤;三號樓那個總咳嗽的年輕人,說是送去療養,再也沒回來。越來越多的人指著屏幕,質問巡邏隊員。
巡邏隊試圖切斷電源,剛靠近就被人群團團圍住。一名戴眼鏡的男人舉起扳手,狠狠砸向控製箱:“你們也配管我們?你們吃的每一口糧,都是拿活人換來的!”
騷動迅速升級。街邊店鋪紛紛關門,居民從巷子裡湧出,有的舉著火把,有的拎著鐵棍,齊齊朝著市議會大樓而去。
季延三人始終未動,靜靜站在街角的陰影中。白幽的手始終搭在刀柄上,目光警惕地掃視四周。阿澈緊貼季延背後,木牌貼在胸口,微微發燙。
議會大樓的大門緊閉,窗簾拉得嚴實。季延踏上台階,白幽緊隨其後。到了門口,她拉開弓弦,一箭射穿二樓窗戶,箭尾掛著那本紙質賬本,在風中輕輕晃蕩。
屋內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幾分鐘後,陳默出現在窗邊。他穿著白襯衫,領帶整齊,額頭滲出汗珠,右手始終縮在身側,無名指上的戒指閃著微光,似乎正在傳遞某種信號。
“大家冷靜!”他提高嗓音,“這些資料來路不明,很可能是敵人散布的假消息!現在最重要的是維持秩序,彆讓外敵鑽了空子!”
人群爆發出哄笑。
“你管殺人叫秩序?”一位拄拐的老奶奶走出人群,“我孫子才十四歲,上周被你們叫去‘體檢’,到現在連人都沒見著!”
“開門!”有人開始撞門,“讓我們進去說話!”
撞擊聲越來越重。季延走到門前,站定,聲音不高,卻清晰傳入每個人耳中:“你們可以不信我,但請看看這些名字——張莉,十二歲,孤兒院編號074;李強,三十八歲,修理場技工,左腿有傷,走路跛腳...這些,都是你們認識的人。”
人群驟然安靜。
緊接著,怒吼如潮水般爆發。
大門被撞開,人們蜂擁而入。陳默退至牆角,臉色慘白,手指瘋狂按動戒指側麵,綠光一閃即逝。他張嘴欲言,卻被推倒在地。
就在此時,窗外傳來一聲低沉的嘶吼。
一隻變異狼躍入室內,落地無聲,直撲陳默咽喉,一口咬斷頸動脈。鮮血噴濺在牆上,染紅了“共建和諧基地”的標語。
陳默倒地抽搐,嘴角擠出最後幾個字:“周崇山...不會放過你們...”
狼並未進食,咬完便退回角落,四肢顫抖,耳後的芯片泛著紅光。白幽立即上前,掰開狼頭側麵,取出一枚刻有編碼的芯片——與陳默戒指內圈的號碼完全一致。
“是遠程操控。”她將芯片遞給季延,“不是被殺,是滅口。”
季延凝視著芯片,沉默片刻。他望向窗外,遠處沙丘靜謐無聲,但他知道,那裡正有人注視著這一切。
樓下喧鬨不止。有人主張搜查其他官員住所,有人提議成立臨時委員會。覺醒來得太快,裹挾著血與火的氣息。
阿澈一直躲在柱子後,直到季延走過去牽起他的手,他才慢慢走出來。他望著地上的屍體和那隻倒下的狼,低聲問道:“他們會把我們也變成這樣嗎?”
季延蹲下身,替他整理好衣領:“不會。因為我們現在已經知道了。”
白幽立於窗邊,望著街上舉著火把的人群。她的鬥篷破損,刀刃卷曲,眼神卻比以往更加明亮。
“接下來怎麼辦?”她回頭問道。
季延站起身,看了眼手腕上的空表殼。重啟“方舟”需要時間,但他還有彆的辦法。
“去實驗室。”他說,“賬本隻是開始。真正的東西,還在地下。”
阿澈握緊胸前的木牌,重重點頭。
三人轉身走向樓梯。身後,陳默的戒指在血泊中顫動兩下,綠光熄滅。
季延腳步微頓。
他沒有回頭,伸手探入工具包,摸到那根連接廣播台的細線。線頭裸露的銅絲泛著幽暗的光。
他輕輕一扯,將它折斷,扔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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