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延將阿澈輕輕放到折疊床上,順手拉了拉蓋在他身上的舊毯子。阿澈翻了個身,胸口仍貼著那塊木牌,呼吸漸漸平穩下來。季延瞥了眼手表,屏幕顯示“信息包解鎖進度:12”,數據正緩慢爬升,未曾中斷。
他走回控製台,敲了敲金屬邊緣。這台機器是用舊基地拆下的零件拚湊而成,能運轉已是萬幸。若想讓它自動讀取跨星係信號,還需等待許久。他蹲下打開工具袋,取出一把改錐和一塊電池殘片。手表還連著接口未拔,此刻微微發燙,仿佛仍在接收某種訊號。
白幽站在培育田邊緣,凝視著那圈藍色光幕。她彎腰拔出插在地裡的箭,看了看箭頭沾著的泥土,又抬頭望向天空。天色漸暗,草原一片寂靜,連風聲都聽不見。她轉身走回,將箭收入箭囊,站到了控製台的另一側。
“那些膠囊裡,不止有種子。”她說。
季延抬眼:“你說什麼?”
“我剛才看了最後一個落地的膠囊,外殼鬆動了。我用手掰開,裡麵除了種子,還有塊像鐵皮一樣的東西。”她從懷裡取出一塊巴掌大的金屬板,邊角參差,像是硬生生拆下來的。
季延接過細看,翻過來發現上麵刻滿符號——不是文字,也不是編號,更像某種圖示。他用指甲輕刮了一下,紋路很深,顯然是直接刻上去的。
“這不是普通的部件。”他說,“是有人故意放進去了。”
他把金屬板按在手表上。原本緩慢滾動的數據突然跳動起來,幾行代碼飛速刷新,隨即投影出一個三維圖像——一個圓柱形裝置,連接著管道與濾網,底部標注著材料:陶管、石英砂、活性炭。
“這是淨水器?”白幽皺眉。
“不是現在的型號。”季延盯著旋轉的模型,“是老式的,可以用野外材料組裝。後麵還附帶一個小發電裝置,靠溫差運作。”
白幽立刻明白:“我們可以自己做。”
“問題是,誰留的?”季延反複查看金屬板,“沒有名字,也沒有時間標記。”
話音未落,阿澈從床邊走下來,腳步還有些不穩。他走到控製台前,盯著那塊金屬板看了一會兒,搖頭道:“它不響。”
“不響?”季延問。
“就是……不像上次那樣發光。”阿澈摸了摸胸口的木牌,又縮回手,“以前碰到對的東西,它會熱一下。但現在沒有。”
季延點點頭,將金屬板放在一旁。他又打開工具袋,開始檢查剩下的膠囊。這些銀色的膠囊整齊排列在培育田邊,編號從001到378,均已落地歸位。他挑了一個中間編號的,用改錐撬開。
裡麵果然也有一塊金屬板。
他又接連打開了四個,每一個都有,圖案各不相同。有的繪製的是通風係統,有的是地下儲水池,還有一個是太陽能板陣列。
“不是隨意為之。”季延將幾塊板並排擺好,“這是一整套建造設施的圖紙。”
白幽忽然蹲下,撿起一個裂開一半的膠囊。她用箭尖撥開內部軟墊,發現夾層中藏著一張薄塑料片。她吹去灰塵,遞了過去。
季延接過來,在燈光下看清了照片內容。
照片上有兩人,身穿白大褂,站在一扇金屬門前。左側那人年輕些,麵容尚未變得冷峻,正是周崇山。右側是個陌生人,戴著眼鏡,手中握著記錄板。兩人都掛著星形木牌,樣式與阿澈胸前的一模一樣。
門牌上寫著幾個字:“種子計劃·主研組a”。
屋內瞬間安靜下來。
阿澈湊上前看,剛靠近照片,他胸口的木牌突然輕輕一震。下一秒,木牌緩緩飄起,貼上了照片。
季延想阻止,卻已來不及。
木牌觸碰照片的刹那,藍光驟然炸開,一道全息影像自地麵升起。
周崇山站在實驗室中央,麵前是一排培養艙,其中漂浮著類似胚胎的物體。他沒有笑,但眼神亮得驚人。
“舊文明已經腐爛。”他的聲音帶著雜音,“他們嘴上說著拯救人類,實則把資源鎖死在城市裡,任由外麵的人等死。可笑。可悲。”
他抬起手,按下按鈕。培養艙震動,液體泛紅。
“我不需要他們的規則。”他的聲音陡然提高,“我要摧毀一切,重建一個世界。沒有謊言,沒有虛偽的好心,隻有真正的力量。”
畫麵一閃,切換至另一場景。他站在一台巨大機器前,身後是許多連接著管路的人體。
“當新星球迎來第一縷光,我將重新定義生命。”他仰頭望著天花板,“我要成為新世界的神!”
影像戛然而止。
藍光收回,木牌落回阿澈手中。孩子臉色發白,抱著牌子後退了一步。
控製台的屏幕仍在閃爍,進度條停在12,紋絲未動。
季延沉默著,目光鎖定剛才影像浮現的位置,仿佛在確認自己是否看錯。
白幽率先開口:“他是創始人之一。”
“不是後來混進去的。”季延低聲說,“他是‘種子計劃’最初就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