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延的膝蓋陷進沙裡,他用右手撐著地麵緩緩站起。低頭看了眼手表,表盤已經裂開,沒有光,也不再震動。他輕輕拉下袖子蓋住手表,動作極輕,仿佛生怕碰壞了什麼。
白幽站在阿澈身旁,左手按著右肩。血雖已止住,但衣物緊貼傷口,稍一挪動便傳來刺痛。她沒有低頭看傷處,隻是凝視著前方那片空曠之地。風停了,可那聲音仍在,斷斷續續,聽得真切。
阿澈蹲在地上,懷裡抱著那塊木牌。手微微發抖,卻始終沒有鬆開。剛才那陣異響耗儘了他的力氣,此刻說話都顯得吃力。他張了張嘴,聲音微弱:“不是哭……是有人在喊。”
季延走過來,沒出聲,伸手扶了他一把。阿澈借力起身,雙腿有些發軟,站穩後抬起頭。
三人圍著觸手消失的地方走了一圈。黑沙已被風吹散,隻留下一小塊金屬板裸露在外。季延蹲下身,用手撥開沙土,露出完整的表麵——中央刻著一個帶箭頭的星形標記,線條因磨損而模糊,但仍能看出是人為所刻。
白幽抽出箭,用箭尖輕觸標記。金屬板忽然閃出一道光芒,隨即投射出一行字:最終穹頂位於正東方向,距離五十公裡。
光束穩定清晰。三人默默望著那行字,誰也沒有開口。
阿澈舉起手中的木牌,邊緣開始泛起微光,一道細長的光束自正麵射出,直指東方。這道光與路標上的箭頭方向一致。
季延抬起左腕,將手表靠近那束光。儘管屏幕依舊黑暗,但他能感覺到表殼內傳來輕微震動。幾秒後,表盤邊緣浮現出一條虛線,映在沙地上,蜿蜒延伸,指向同一方向。線上既無紅點,也無閃爍——意味著途中無人,亦無怪物。
“能走。”季延說。
白幽收起箭,檢查裝備。箭囊裡還剩三支箭,她取出一支放在外側。這支箭的尾羽上刻著一個“尋”字,字跡已然模糊。她指尖輕輕撫過那個字,隨後將箭重新插回。
季延打開背包,翻出一隻鐵盒。裡麵裝著兩顆淨水膠囊和一塊應急電池。他把電池放進工具袋,膠囊則放入胸前口袋。又從包底取出一塊布,仔細將“方舟”表包裹好,放進最裡層的夾層。做完這些,他拉緊背包帶,背上了肩。
阿澈一直站在路標旁未動。他低著頭,注視著木牌投下的光斑。那光斑隨著呼吸輕輕晃動。他低聲說:“它知道我們來了。”
白幽走過去,把手搭在他肩上。她沒有說話,隻是輕輕捏了一下。
季延走到前方,望向東方的地平線。天色依舊灰暗,遠處有一點微光,忽明忽暗,像是埋在沙中的燈。他邁出一步,腳陷入沙中約一寸。
白幽扶著阿澈跟上。阿澈走得慢,但每一步都很穩。木牌持續發光,光束始終指向前方。白幽走在右側,左手護著他,右手隨時準備取箭。
走了十分鐘,季延停下腳步,回頭望去。原來的地方隻剩一片平坦的沙地,連腳印都不見了。他低頭看向手表,裹著布的表殼依舊冰涼。
“你那塊表還能修嗎?”白幽問。
“能。”季延答,“找到能源就行。”
“還有多遠?”
“五十公裡。照這個速度,明天中午能到。”
白幽點點頭,不再多問。
阿澈忽然抬頭:“你們聽。”
兩人立刻停下。
風中傳來一陣短促的聲音,不再是哭泣,而是有規律的重複音節,像是信號,又似風吹過金屬縫隙的鳴響。
“是從那邊傳來的。”阿澈指著光束的方向。
季延眯眼望向遠處,那點綠光比先前亮了些。
“彆停。”他說,“繼續走。”
三人再次前行。沙地逐漸變硬,腳步不再下陷。空氣也起了變化,不再乾燥,隱約帶著一絲濕潤。阿澈的呼吸漸漸平穩,木牌的光芒也隨之增強。
白幽的肩傷開始發熱,但她沒有去碰。她目光始終盯著前方,雙眼未曾眨動。手指不時掠過箭囊,確認箭仍在原位。
季延走在最前,右手插在褲兜裡,握著一顆備用齒輪。他不時抬頭看天,雲層緩緩移動,陽光偶爾穿透而出,灑在沙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