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幽的手仍貼在箭頭上,掌心濕潤,仿佛淚水尚未乾涸。那枚金屬箭頭忽然微微一顫,竟似有了心跳。
金光從她指縫間滲出,順著她的手腕緩緩上行。不燙也不痛,卻異常沉重,仿佛有什麼東西正悄然鑽入體內。她沒有動,也沒有開口,隻是靜靜注視著那光芒一寸寸沒入皮膚。
控製台屏幕驟然亮起。
不是熟悉的綠色啟動界麵,也非刺目的紅色警報,而是一段影像自行播放起來。林婉的麵容浮現在空中,懷中抱著一個嬰兒,語速急促:“幽幽,這支箭頭不是留給你的紀念品,是定位器。它記錄著所有幸存者的頻率,隻要你靠近他們,它就會響應。”
畫麵晃動兩下,聲音中斷片刻,又繼續響起:“如果看到佩戴十字銀徽的人……彆聽他說話,彆看他的眼睛,立刻離開。他們不是來救人的,是來吸走最後一點火種的。”
話音未落,影像便碎成點點光屑,消散無蹤。
白幽猛然抬頭,望向北方。她的眼睛變了,不再是漆黑如墨,而是化作深邃的藍,如同夜色下的海麵。
“有人在過來。”她說。
季延立即走到控製台前,指尖劃過操作界麵。地圖展開,北側浮現一串移動信號,呈扇形推進,速度雖緩,方向卻極為明確。
“不是零星散兵。”他說,“是一支有組織的隊伍。”
阿澈在窗邊翻了個身,嘴裡嘟囔著夢話:“來了……好多人……”
白幽沒有回頭,隻抬起手,指向同一方向。她的指尖輕微顫抖,並非因寒冷或恐懼,而是身體在回應某種召喚。
金光已完全滲入體內,唯有眼角尚餘一絲微芒。她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眸色更深,仿佛能穿透大地,看見地底隱匿的路徑。
“不止二十人。”她說,“他們帶著傷,走得慢,但從未停歇。”
季延放大信號區域,確認人數與行進路線。這些人避開了變異區,選擇從舊時代的地下管道出口接近,顯然具備判斷力,極可能受過訓練。
“他們知道這裡有生態反應堆。”他說。
“所以才往這兒來。”白幽低聲回應,“是箭頭在引導他們。”
“你怎麼確定?”
“我聽見了。”她頓了頓,“不是用耳朵,是這裡。”她輕按胸口。
季延不再追問。他了解白幽,她不會無端說出這樣的話。他調出能源數據,計算飛船所能承載的人數:供水可維持五十人,空氣勉強支撐四十人,電力則取決於修複進度。
“我們必須做好迎接準備。”他說。
“萬一他們有問題呢?”白幽看著他,“如果有戴十字徽的人混在裡麵?”
“那就關門。”季延語氣堅定,“無論誰來,進門之前必須摘除所有標識。這是規矩。”
白幽點頭。她慢慢起身,雙腿有些發軟,像是剛跑完漫長的路。她扶住控製台穩住身形,呼吸才逐漸平複。
阿澈醒了。
他坐起來揉了揉眼睛,第一句話便是:“白幽姐,你眼睛怎麼變藍了?”
“沒事。”她走過去,在他麵前蹲下,“你還記得夢裡看到了什麼嗎?”
“我記得……他們在找家。”阿澈喃喃道,“身上都掛著木牌,和我的一樣,隻是破了。有個阿姨一直抱著孩子,腳都流血了,也不肯停下。”
季延看向白幽。
她站直身子,聲音很輕:“母親留下的不隻是線索,是召集令。她知道總有一天,剩下的人都會需要彼此。”
控製室內恢複寂靜,隻有機器低沉的嗡鳴。窗外天光未明,屋內燈光柔和,映照在三人臉上。
季延打開通訊模塊,設置了一個臨時廣播頻段。他輸入代碼,讓方舟自動生成應答信號——隻要對方擁有舊係統接收設備,就能接收到坐標信息。
“他們能收到這個嗎?”白幽問。
“能。”季延說,“隻要他們還有人在使用老式設備。”
“要是沒人帶呢?”
“那就靠你。”他望著她,“你現在就是信號塔。”
白幽沒有笑,也沒有反駁。她將手按在控製台上,閉上雙眼。幾秒後,她胸口忽地亮起一道微光,像是回應了某種呼喚。
季延的地圖上,那群移動信號突然加快了步伐。
“他們感知到了。”他說。
“我也感覺到了。”白幽睜眼,“他們很高興,有人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