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穿過鐵門時,夕陽斜斜地灑在城牆上。
季延抱著一隻密封箱。紙張邊角微潮,在陽光下泛著灰白。
白幽肩頭的機械鷹靜止不動。阿澈左手攥著種子包,右手按在胸前木牌上,指節繃得發白。
工坊門口已站著幾個人。幾名穿著舊工裝的技師蹲在台階上抽煙,見他們來了,紛紛起身。
季延沒停步,徑直走到空地中央。他打開箱子,取出一本《生態城市基礎建設手冊》,放在一塊乾淨的鋼板上。
書頁攤開,字跡清晰。
一個戴護目鏡的男人走過來。他左耳缺了一半,袖口沾滿洗不淨的油漬——是陳工,修理場的老技師,如今掌管地下城的技術事務。
他伸手去拿圖紙,手卻一直在抖。
季延沒有阻攔,隻將箱子往旁挪了寸許。
陳工指尖剛觸到紙麵,忽然頓住。他盯著第一頁右下角的編號,喉結一動:“青禾計劃……07a版。”
他抬眼看向季延:“你見過我師父?”
季延搖頭:“沒見過。但我聽說,他燒過一台播種機。”
陳工眼眶紅了。他翻到第三頁,手指劃過“耐旱作物輪作圖譜”幾個字,聲音啞了下來:“這圖……和我記得的一模一樣。”
他猛地合上書,轉身朝人群高喊:“都過來!拿尺子、羅盤、測距儀!”
二十多人立刻圍攏上來。有人遞鉛筆,有人鋪開空白紙,還有人用指甲刮掉鋼板上的鏽跡,騰出一片平整地方用來畫圖。
阿澈鬆開種子包,往前走了兩步。
他站在鋼板前,胸前木牌悄然浮出衣襟,懸停於心口。
一道光自木牌射出,落在地上——先是一條線,繼而化為方塊,最後拔地而起一座微縮小城:能源站、淨水塔、主乾道、防護林帶,每一條路徑都纖毫畢現。
季延將手表貼向光幕。
表盤泛起藍光,幾條虛線隨即浮現在模型邊緣。他輕點一處:“這裡不能打樁,下麵是斷層。”
又點另一處:“淨水管道改到這裡,坡度更穩。”
陳工湊近細看,忽然伸手摸了摸投影邊緣,聲音微顫:“這坐標……怎麼跟我西區老井口對上了?”
季延未答,隻將修改後的線路圖印在三張粗紙上,分彆遞給陳工與兩名年輕技工。
白幽始終未開口。她凝視著模型中防護林帶的走向,緩緩抬手,從箭囊抽出一支新箭。
箭身青綠,刻著一個“林”字,箭尖泛著幽微青光。
她轉身朝東邊荒地走去。
那裡昨夜被風沙掀翻了三塊鋼板,裸露出底下板結堅硬的黃土。
她蹲下身,左手按地,右手將箭輕輕插入土中。
季延同步啟動手表掃描。
屏幕浮現一行字:【土壤有機質0.3,含鹽量高,但下方存在古河道滲水】。
白幽手腕微壓,箭身沉入土中三寸。
青光散開。
泥土微微翻湧,一根樹根破土而出,纏繞箭杆向上攀生。
樹乾迅速拔高,逾三丈,枝葉舒展如傘。
樹皮裂隙間,沁出細密水珠。
眾人靜了兩秒。
一名女子忽然掩住嘴,低聲啜泣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