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延的手指停在控製台邊緣。屏幕泛著淡淡的綠色,顯示係統正處於待機狀態。他一動不動,也沒有說話,隻是將左手腕上的表帶微微收緊了些。表剛扣好,指尖便傳來一陣細微的震動。
他立刻把那塊名為“方舟”的表貼到主控接口旁。低頻掃描自動啟動。原本平穩的電力曲線忽然跳動了一下,浮現出一個微弱的波峰,不到一秒又歸於平靜。
白幽聽見動靜,從角落裡站起身。阿澈仍靠在她先前安置的地方,雙眼閉著,呼吸比之前平穩了許多。她先走過去看了一眼孩子,確認無恙後,才朝控製台走去。
“出問題了?”
季延沒有抬頭,“耗電異常。係統顯示在待機,但實際用電量高出百分之十二。”
他說完調出日誌,逐條查看能源記錄。七座能源站的數據並列排開,六座標注為“離線”,隻有他們所在的這一座連通著。可就在這一刻,所有七座站點的能量輸出同步發生了變化,節奏一致,毫無偏差。
“不是故障。”他低聲說,“是被人抽走了。”
白幽盯著屏幕,“往哪兒送的?”
季延放大地圖,熱力圖緩緩浮現。七道紅光自不同方向延伸而出,在沙漠腹地交彙於一點。那裡沒有任何標記,地形空白,甚至連等高線都未繪製。
但他認得那個標誌。
一個緩慢旋轉的齒輪,和他們在緩存中見過的一模一樣。
“那裡有東西。”他說,“不隻是基地這麼簡單。”
白幽指向中心點,“周崇山的人三年前就開始布局了。能調動這麼多電量,說明他們在建造某種大型設施。”
季延點頭,“而且需要持續供電。不是臨時用途,是核心部分。”
兩人交談時,阿澈忽然動了。他猛地坐直身體,手緊緊按住胸口。木牌隔著衣服發燙,溫度高得驚人。
他咬住嘴唇,強忍疼痛,額頭上卻已滲出細密的汗珠。
白幽回頭看見他的模樣,幾步走過去蹲下,“怎麼了?”
阿澈搖頭,說不出話。他的目光死死盯著地圖上的紅點,眼神仿佛穿透了屏幕。幾秒後,他輕聲開口:“爸媽……在那裡。”
季延轉過身,“你說什麼?”
“我能感覺到。”阿澈抬手握住胸前的木牌,“以前做夢的時候,媽媽會摸我的頭,那種溫暖的感覺……現在又出現了。還有光,像小時候屋裡的燈。”
他說話很慢,每個字都像是用儘力氣擠出來的,語氣卻異常堅定。
白幽看著他,沒有打斷。
季延沉默片刻,重新打開能量流向圖。這次他拉長了時間軸,倒推三個月的數據。每一次能源站重啟——哪怕隻運行十分鐘——都會有一部分能量被悄然抽離,直送沙漠中心。
這不是意外,也不是係統錯誤。
而是有人早已設定好路徑,就等著他們修複能源站,替對方完成供能。
“他是借我們的手,給他供電。”季延說。
白幽冷笑一聲,“真是算無遺策。”
她站起身,走向箭囊,開始清點剩下的箭矢。普通箭還剩十一支,三支刻著“尋”字的被她取出,插在腰側最順手的位置。
這是她每次行動前的習慣。
季延沒再言語,打開工具包,逐一清點零件:兩節電池、三個小電容、一段膠帶、一把折疊螺絲刀。他把能用的全都攤開,挨個測試電量。
阿澈慢慢站起來,腳步還有些虛浮,但他拒絕攙扶。他走到控製台前,伸手輕輕觸碰屏幕上那個紅點。
“我們要去嗎?”他問。
季延看了他一眼,“你想去?”
阿澈用力點頭,“我想知道他們是不是真的還在。我也想……幫你們。”
白幽走過來,手掌落在他肩上,“你已經幫了很多。”
她說完看向季延,“路線定了?”
“定了。”季延收起工具包,“地下光纜還能用,順著它走最快。三天到邊緣區,不出意外的話,第四天能進核心區。”
“四天。”白幽重複了一遍,“食物夠嗎?”
“我帶了壓縮糧,夠吃一周。水可以靠路上的補給點提取。”季延拉開夾克內袋,取出一張折好的地圖,“這裡有兩座廢棄淨化站,應該還能運作。”
白幽湊近看了一眼,“你早準備好了?”
“一直帶著。”他把地圖重新收好,“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派上用場。”
阿澈站在兩人中間,靜靜聽著,沒有插話,但站姿比之前挺拔了許多。
季延最後檢查一遍係統,關閉所有遠程端口,切斷外部連接。他在後台留下一個程序,一旦有人試圖接入,便會記錄地址並觸發警報。
做完這些,他摘下手表,輕輕吹去邊緣的灰塵,重新戴好。
“出發前休息兩小時。”他說,“輪流守夜,一人一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