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衍科技的玻璃幕牆把陽光拆成千萬根針，刺得夏小星眼睛發花。她抱著畫夾站在樓下，仰頭看那直插雲霄的大樓，感覺自己像隻誤闖獅虎山的糯米團子，還是沒裹芝麻的那種，毫無戰鬥力。
為了這場“鴻門宴”，她翻出壓箱底的白襯衫，領口第三顆紐扣磨得發亮，硌得脖子直發癢，像揣了隻撓人的貓。畫夾裡藏著連夜趕的初稿，最上麵那張星際狐狸扛著激光槍，眼神拽得二五八萬，尾巴尖卻偷偷卷著顆水果糖，活脫脫是她本人的寫照：表麵硬氣，內裡慌得一批。
“夏小姐，這邊請。”前台姑娘踩著十厘米高跟鞋，鞋跟敲在大理石地麵上噔噔響，襯得她的帆布鞋像兩隻灰撲撲的小老鼠。穿過挑高大堂時，夏小星盯著天花板上的水晶燈，心裡把唐棠的話嚼了八百遍：“記住！你是去給甲方當爹的，不是去給烏龜認錯的！腰杆挺成鋼筋！”
電梯“叮”地彈開，冷氣裹著咖啡香撲麵而來，夏小星打了個哆嗦。頂層走廊的地毯厚得像踩在上，腳步聲全被吞了，隻剩畫夾裡的畫紙不安分地沙沙響，像她亂撞的心跳。
林舟候在會議室門口，看見她眼睛亮得像揣了顆星星，嘴角抿著點憋不住的笑：“夏畫師，顧總在裡麵等您，他今天沒穿白襯衫。”
夏小星的腳脖子突然一軟。這話說的，好像她專程來考察襯衫似的！
推開門的瞬間，她的動作卡成ppt。長桌主位上的男人穿著深灰西裝，袖口露出的手表在光線下轉了個圈，晃得她眼睛發花。顧衍之抬眼時，睫毛在鏡片後投下一小片陰影，目光掃過她的臉，像掃描儀過安檢，連她耳後沒捋順的碎發都沒放過。
“夏畫師，坐。”他的聲音平得像湖麵，聽不出情緒。
夏小星趔趄著坐到離他最遠的角落，剛把畫夾擱在桌上，就聽見他慢悠悠開口：“聽說夏畫師最近在研究‘抽象派藝術’？”
“噗～”夏小星差點把早上喝的豆漿噴出來。她猛地抬頭，撞進他鏡片後的眼睛，那裡麵藏著點笑意，像冰水裡遊過條小金魚，快得抓不住。
“顧總說笑了！”她乾笑兩聲，手忙腳亂翻開畫夾，“我這人俗，隻懂畫可愛的！您看這個……”
q版機器人遞能量棒的畫稿剛遞過去，就被顧衍之的指尖擋回來了。他沒接，隻垂眼掃了掃，指節在桌麵上輕輕敲著，篤、篤、篤，像在給她的心跳打節拍。
那聲音聽得夏小星後頸發毛，腦子裡突然竄出咖啡館的畫麵：白襯衫上那隻歪脖子烏龜，正對著她吐舌頭。後背“唰”地沁出層薄汗，襯衫黏在皮膚上，難受得像貼了片濕樹葉。
“可愛風？”顧衍之身體微微前傾，西裝褶皺裡透出點鬆木香，“正好，我們缺個反差萌反派。”
夏小星愣住。反派？她還以為要畫拯救宇宙的大英雄。
“就那種……”他指尖在桌麵上畫了個圈，眉頭蹙著，居然和她畫的炸毛黑貓神似，“表麵凍得能滑冰，實際上幼稚得很，被戳到痛處就炸毛，比如，被畫隻烏龜就拉黑彆人。”
“！！！”夏小星的筆尖在草稿紙上戳出個洞。這哪是說反派？分明是在報襯衫之仇！她強忍著把畫夾扣他腦門上的衝動，擠出職業假笑：“懂了！又壞又慫，玩家想揍他，又忍不住想塞顆糖，這反差我熟！”
顧衍之的嘴角好像動了一下，快得像錯覺。他抬下巴示意林舟：“給夏畫師看看背景資料。”
文件遞過來時，夏小星的目光突然粘在他桌角，壓著的紙頁邊緣露出半隻毛茸茸的黑尾巴，尖兒翹得老高，像極了她畫的炸毛黑貓。
心臟“咯噔”一聲，她猛地抬頭，正對上顧衍之似笑非笑的眼神。那冰山麵具裂了道縫，漏出點藏不住的促狹，看得夏小星的臉“騰”地燒起來，從耳根紅到鎖骨，像被潑了桶草莓醬。
“看來夏畫師很有靈感？”他的指尖敲得更響了，“那說說看，你的反派要怎麼設計？”
周圍的空氣突然變成膠水，粘得夏小星動不了。林舟假裝整理文件，肩膀抖得像揣了隻電動馬達。夏小星攥著畫筆的手越收越緊，腦子裡突然竄出個大膽的念頭：
戴金絲眼鏡，西裝口袋插著鋼筆用來戳人），領帶歪歪扭扭被氣的），胸口彆著枚烏龜形狀的徽章……被主角罵兩句就炸毛，偷偷躲在牆角畫小狐狸的醜畫像泄憤！
這個想法讓她肩膀抖得更厲害，憋笑憋得腮幫子發酸。顧衍之看著她毛茸茸的發頂，桌下的手指輕輕摩挲著速寫本邊緣，那上麵的炸毛黑貓正瞪著圓眼睛，齜牙咧嘴的樣子，倒和此刻低頭憋笑的小狐狸有幾分像。
“明天上午十點，”他突然收了笑，聲音冷下來，“我要看到第一版草稿。”
夏小星猛地抬頭，眼裡的尷尬全變成不服輸的火苗。她“啪”地合上畫夾，腰杆挺得筆直：“顧總放心！保證讓您……印象深刻！”
走出會議室時，夏小星的帆布鞋踩在地毯上，居然走出了點凱旋的氣勢。陽光透過落地窗，在她腳邊織出片金網。她掏出筆，在畫夾邊緣飛快畫了對貓耳朵，粘在剛才的反派草稿上。
“等著吧顧冰山，”她對著玻璃幕牆做了個鬼臉，嘴角翹到天上，“讓你見識下什麼叫‘史上最記仇反派’！”
會議室裡，顧衍之盯著那扇關上的門，指尖在速寫本上輕輕敲了敲。林舟進來收拾文件，眼尖地發現老板嘴角那點沒散去的笑意，嚇得差點把咖啡潑在“炸毛黑貓”的臉上。
“林舟，”顧衍之突然開口，目光還粘在門板上，“把夏畫師的資料發我，包括她那個漫畫小號的全部作品。”
林舟手一抖，咖啡差點灑出來：“老板，您要這個……是想研究反派原型嗎？”
顧衍之沒說話，隻是把速寫本往抽屜裡塞，露出的那頁上，炸毛黑貓的爪子邊，不知何時多了顆歪歪扭扭的水果糖，和夏小星畫裡的那顆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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