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台的左側戰場,氣氛壓抑得令人窒息,仿佛連呼嘯的狂風都在這片區域凝滯、凍結,化作了沉重得無法攪動的寒冰。
白璃與白眼,這對血脈同源、卻因命運捉弄而不得不兵戎相見的親兄妹,相隔十丈之遙,如同兩尊冰冷的石雕般默然對峙。淒厲的狂風,卷起了白璃那件沾滿塵土與暗紅血漬的灰色粗布衣袍的下擺,衣袂獵獵作響;也同樣吹拂著白眼身上那套一塵不染、閃爍著冰冷金屬光澤、袖口與領口繡有繁複幽藍紋路的純白護法長袍,袍角在風中飛揚,仿佛一麵象征著背叛與絕對力量的旗幟。兩人的眼神,同樣複雜得如同深淵,瞳孔深處,同樣翻湧著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混合了骨肉親情的刺痛、信念衝突的煎熬、以及明知不可為而必須為之的極致決絕。
“哥哥……”白璃的嘴唇微微顫動了一下,這兩個字仿佛有千鈞之重,從喉嚨深處艱難地擠出來,聲音帶著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細微得如同風中殘燭般的顫抖。她有千言萬語,有無數的不解、委屈、憤怒與思念,如同洶湧的潮水般堵在胸口,卻在這一刻,麵對著哥哥那冰冷得如同陌生人的眼神,竟一個字也無法繼續說出。
白眼麵容如同覆蓋著一層萬年不化的冰霜,沒有絲毫情緒波動。他那雙標誌性的、完全呈現出一種非人純白色的眼眸,如同兩顆打磨光滑的冰晶,倒映著妹妹蒼白而倔強的臉龐,卻透不出一絲一毫屬於人類的溫情與波瀾,隻有一片死寂的、仿佛能凍結靈魂的極致冰冷:“動手吧,白璃。”他的聲音平穩得沒有一絲起伏,如同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事實,“道不同,不相為謀。”
沒有更多的言語,所有的試探、所有的猶豫、所有複雜的情感,在這一刻都被徹底壓下!戰鬥,在下一個瞬間,轟然爆發!
白璃深知自身實力的局限她目前的常規戰鬥力穩定在三星大boss的層次),毫不猶豫地選擇了率先搶攻,試圖搶占一絲先機!她雙手在胸前急速翻飛結印,十指帶起道道殘影!嗡鳴聲中,她周身的空間開始扭曲,無數由最純淨精神力高度壓縮、凝聚而成的、呈現出半透明琉璃質感的玄奧符文鎖鏈,憑空浮現!這些鎖鏈晶瑩剔透,內部仿佛有流光閃爍,卻散發著禁錮靈魂的森然氣息!它們發出刺耳的尖嘯,如同擁有生命的蛛群,從四麵八方,鋪天蓋地般射向傲然而立的白眼!這正是她結合了人工移植的“石鱗”帶來的大地穩固特性與自身獨特堅韌精神力而開發出的獨門秘術——【琉璃心鎖】!旨在束縛行動,禁錮能量!
白眼依舊佇立原地,仿佛對那漫天襲來的致命鎖鏈視而不見。他隻是極其緩慢地抬起了右手,掌心向前,看似輕描淡寫地向前一推!一股冰冷到極致、仿佛源自九幽黃泉最底層的、連空間都能凍結的恐怖寒冰吐息,如同決堤的冰川洪流,轟然噴湧而出!寒氣所過之處,空氣中的水分瞬間被抽乾,凝結出無數細碎的、閃爍著幽藍光芒的冰晶!白璃那迅捷無比的琉璃鎖鏈,在衝擊到距離白眼身體不足三尺的虛空時,就如同撞上了一堵無形的、絕對零度的牆壁,速度驟然暴跌!鎖鏈表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覆蓋上了一層厚實而堅韌的幽藍色冰霜!最終,在一連串令人牙酸的“哢嚓哢嚓”脆響聲中,所有的琉璃鎖鏈,紛紛斷裂,崩碎,化作漫天晶瑩的冰粉,四散飄落!
絕對境界上的巨大差距,在這一刻顯露無遺!白眼即便暫時失去了食屍鬼女王的全力加持,其自身經過千錘百煉的根基與能量層次,依舊是實打實的、穩穩踏入了四星領域的門檻!絕非三星層次的力量所能輕易撼動!
但白璃眼神中的光芒僅僅黯淡了一瞬,隨即被更深的倔強與不屈所取代。她並未因這懸殊的差距而氣餒退縮!她的身影,在這一刻,突然變得極其模糊,仿佛信號不良的影像般,產生了詭異的重疊與晃動!眨眼之間,仿佛同時出現了兩個虛實難辨、動作卻截然不同的幻影!其中一個幻影依舊停留在原地,雙手結印的速度更快,口中吟唱著玄奧的音節,釋放出一波波無形無質、卻足以撼動靈魂的精神衝擊波,如同潮水般湧向白眼!而另一個幻影,則如同融入了陰影的鬼魅,身形低伏,貼著布滿裂紋的祭壇地麵疾馳,右手食指與中指並攏,指尖凝聚著高度壓縮的、散發出灰白死寂光芒的石化能量,帶著洞穿金石的氣勢,悄無聲息地直刺白眼的下盤要害!
這正是白璃隱藏最深、也最為依仗的最大秘密——【一魂雙體】!
她與她那早已在多年前一場慘烈戰鬥中英勇戰死的姐姐黑玨,並非普通的同卵雙胞胎。她們是億萬中無一的、共享著同一個靈魂本源,卻奇跡般地擁有兩個獨立肉身的極其特殊的存在!在姐姐黑玨戰死之後,其大部分靈魂本質雖然消散,但最核心的一部分靈魂碎片以及部分本源力量,並未徹底湮滅,而是以一種超越常理的方式,融入了白璃的靈魂與身體深處,與她部分同化。這使得白璃在特定情況下,能夠短暫地激發這部分潛藏的力量,模擬出類似“雙體協同”作戰的奇異模式!這賦予了她遠超尋常三星強者的戰術變化性與瞬間的爆發力,往往能打對手一個措手不及。但這也帶來了無法彌補的缺陷——她的靈魂本質從此不再完整,如同一個有了裂痕的容器,雖然能容納更多的水,卻永遠無法達到圓滿無瑕的狀態,極大地限製了她向更高層次突破的潛力上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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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直以為,這個秘密被自己隱藏得天衣無縫,是她在絕境中翻盤的最終底牌。
然而,白眼——她的哥哥,那與生俱來的、遠超常人的、近乎野獸般精準的敏銳直覺,早已在漫長歲月的共同生活與戰鬥中,隱約察覺到了妹妹身體狀態的異常。而他最終選擇背叛人類、投靠食屍鬼女王,其最根本、最深藏、最無法對人言說的核心原因,並非貪戀權勢或畏懼死亡,恰恰正是源於此!源於對妹妹那特殊體質與注定悲劇命運的洞察與絕望!
在一次極其偶然的機會下,作為反抗軍前首領、同時也是“心火儀式”最核心研發者的白眼,憑借其超凡的感知力與對世界底層規則的深刻理解,駭然發現了一個足以讓任何知情者徹底崩潰的驚天秘密:那位高踞於白骨王座之上的食屍鬼女王,與她正在“吞噬”的這個世界原生意誌之間的所謂“決戰”,雙方實力的差距,根本不在同一個維度!如同皓月與螢火之彆!如果女王真的願意,她完全可以在頃刻之間,如同碾碎一顆塵埃般,將世界意誌徹底吞噬!眼前這場看似激烈、持續了數十年的“拉鋸戰”,更像是一場……女王在無聊中玩弄獵物、或者說是在進行某種不為人知的古老“儀式”的殘酷遊戲!這個世界的最終毀滅,早已是注定的事實,沒有任何力量能夠改變,區彆隻在於時間早晚而已。
麵對這令人絕望到骨髓裡的真相,再回想起妹妹那殘缺不全的靈魂,以及她那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不惜燃儘一切也要抗爭的決絕眼神,白眼徹底明白,在絕對的力量差距麵前,一切的反抗與掙紮,都不過是螳臂當車,注定是徒勞的,隻會帶來更快的毀滅。想讓妹妹在這場注定到來的末日浩劫中,獲得那渺茫的一線生機,唯一的辦法,不是徒勞地抗爭,而是……想方設法融入女王的“遊戲”規則,成為她“棋盤”上一枚有價值的棋子,從而換取活下去的許可。
於是,他毅然決然地選擇了背負起那萬劫不複的叛徒罵名,將所有的真相、痛苦與計劃深埋心底,戴上了投靠女王、冷酷無情的麵具。在之後與妹妹白璃的數次“遭遇戰”中,他刻意營造出生死相搏的假象,卻在刀光劍影的間隙,更加清晰地感受到了白璃那深入骨髓的、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決絕意誌。他徹底明白,任何形式的勸說、解釋甚至強迫,在妹妹那鋼鐵般的信念麵前,都將是蒼白無力且毫無意義的,隻會適得其反。
最終,一個殘酷到令他心如刀絞、卻又必須執行的最終計劃,在他心中徹底成型、固化:他要犧牲自己!就在這場戰鬥之中,他要將自己苦修數十年、凝聚了畢生心血的最精純的寒冰本源之力,連同部分最純粹的靈魂精華,以一種天衣無縫的、看似在激戰中被妹妹“擊敗”並“掠奪”的方式,毫無保留地、悄然渡讓給白璃!以此作為最狂暴的催化劑,助她強行衝破那層因靈魂殘缺而困擾她多年、堅不可摧的四星瓶頸,真正踏足那個她夢寐以求的力量領域!也許,初入四星的境界在食屍鬼女王那深不可測的絕對力量麵前,依舊渺小得如同螻蟻,但至少,擁有了這份力量,白璃就獲得了在第一次世界意誌被徹底吞噬、世界規則隨之崩塌、萬物凋零的末日浩劫降臨之時,能夠掙紮求生、保住性命的……最微不足道、卻也是當前唯一可能的資本!畢竟隻有守得住當下,才有未來呀。他不知道如何守護妹妹的未來,但是他知道如何守護妹妹的當下。
戰鬥,仍在殘酷地繼續著。
白璃將一魂雙體的特質發揮到極致,兩道虛實交錯的身影施展出精妙絕倫的合擊之術,攻勢如同狂風暴雨,令人眼花繚亂。然而,在白眼那實實在在的四星層級絕對力量差距麵前,她的所有努力,依舊顯得力不從心,如同幼童揮舞木棍衝向全副武裝的巨人。
而白眼那看似淩厲無比、招招致命的凶猛反擊,每一次在即將真正重創白璃的關鍵時刻,總會出現一絲微不可察的、極其短暫的凝滯,仿佛力量運轉突然出現了一絲不順暢的頓挫,又像是刻意留出了一線微不足道的生機。他那足以冰封靈魂的恐怖寒冰能量,在一次次擊潰白璃防禦的同時,總有一縷細微到極致、精純到極點的本源寒氣,如同擁有自我意識的靈蛇,巧妙地避開所有的正麵衝擊,悄無聲息地,順著能量碰撞的漣漪,精準地滲透進白璃的經脈與靈魂深處。這些寒氣非但沒有帶來絲毫傷害,反而如同最滋養的甘泉,溫柔地撫平她因強行催穀而受損的經脈,更以一種玄奧的方式,緩緩地修補、彌合著她那自姐姐戰死後便一直殘缺不全的靈魂本源!
白璃起初完全沉浸在戰鬥的激烈與悲憤中,並未立刻察覺到這細微的變化,隻是本能地覺得,哥哥白眼那傳說中足以凍結山河的恐怖攻擊,落在自己身上時,實際的威力似乎遠沒有想象中那麼可怕,甚至……有種雷聲大雨點小的錯覺。但漸漸地,一股她從未體驗過的、溫和卻磅礴如海的力量,開始在她體內奇經八脈中自行流轉開來,所過之處,一片清涼舒暢,多年來如同銅牆鐵壁般紋絲不動的四星境界壁壘,竟然開始出現了清晰的鬆動跡象!她震驚地抬起頭,目光穿透肆虐的能量風暴,猛地看向對麵依舊麵無表情的哥哥,恰好捕捉到了對方那雙純白眼眸最深處,一閃而逝的、複雜到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情緒洪流——那裡麵有對她隱瞞真相的深深愧疚,有對即將永訣的不舍與眷戀,但更多的,是一種如釋重負的、近乎解脫的極致決然,以及……一種深沉如海、無聲卻重如山嶽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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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你……你一直都在……”白璃瞬間明悟了一切真相!哥哥的背叛,哥哥的冷酷,哥哥每一次看似要將她置於死地的攻擊……全都是偽裝!全都是為了這一刻!為了將這最後的生機,以這種殘酷的方式,渡給她!滾燙的淚水,瞬間衝破了眼眶的堤壩,如同斷線的珍珠般洶湧而出!
“不要分心!收斂心神!”白眼猛地發出一聲如同驚雷般的厲喝,強行打斷了白璃即將崩潰的情緒!他周身的氣息陡然變得狂暴無比,攻勢在刹那間猛烈了數倍不止,仿佛要將體內殘存的所有力量、所有生命精華,都在這一瞬間毫無保留地徹底燃燒、傾瀉而出!“接受它!引導它!然後……帶著我的份……活下去!”
最終,在一聲仿佛要將整個祭祀台都震碎的、源自靈魂層麵的劇烈轟鳴中,白眼“拚儘最後一絲生命力”施展出的、一道凝聚了他畢生修為的、仿佛能冰封時空的終極寒冰絕殺,與白璃在無儘的悲慟、憤怒、覺悟以及那neygained的、與她原本力量完美融合的磅礴寒冰本源共同催穀出的、一道前所未有的璀璨能量洪流,狠狠地、毫無花哨地對撞在了一起!
“轟————————!!!!!”
無法形容的熾烈白光吞噬了一切!仿佛一顆微型的太陽在祭壇上炸開!恐怖的衝擊波混合著漫天晶瑩的冰塵,如同海嘯般向四周瘋狂擴散,將地麵厚厚的石板都層層掀起、碾碎!
當那毀滅性的光芒與塵埃漸漸散去……
白眼單膝跪倒在地,頭顱深深地垂下,渾身的氣息已經萎靡、消散到了近乎虛無的極點。他身體表麵,覆蓋著一層厚厚的不化堅冰,那冰層呈現出一種詭異的、仿佛從他體內由內而外滲透出來的幽藍色澤。然而,在他那被冰霜覆蓋的臉龐上,嘴角邊,卻依稀可見一絲釋然的、平靜的、幾乎微不可察的淡淡微笑。那微笑中,帶著解脫,帶著期望。
而白璃則依舊頑強地屹立在原地,儘管身形微微搖晃,嘴角溢出一縷鮮血。但她的周身,正散發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凜冽而強大的能量波動!一股清晰無比、穩穩踏入四星層次的磅礴氣息,如同沉睡的火山驟然噴發,又如同決堤的洪流,以她為中心,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地向四周擴散開來,甚至引動了周圍空氣中元素的歡呼與共鳴!她成功了!她終於突破了夢寐以求的境界!但,她也永遠地失去了在這世上最後一個血脈相連的親人!
她怔怔地看著哥哥那具失去了所有生機、被冰封的軀體,巨大的悲傷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她剛剛獲得力量的喜悅。她仰起頭,對著那片灰暗、壓抑的天空,發出了一聲撕心裂肺、蘊含著無儘悲痛與剛剛獲得的力量的長嘯!那嘯聲,穿透雲霄,回蕩在廢墟之上,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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