寰宇魔法學院的副院長辦公室，平日裡是貝拉鐵腕統治和高效行政的象征。冷硬的黑曜石桌麵永遠堆疊著整齊待批的卷宗，空氣裡彌漫著羊皮紙、魔法墨水與一絲不易察覺的硫磺氣息——那是貝拉認真工作時無意識散發的、屬於熔鑄鐵獄的威壓。但今天下午，這裡的氣氛卻有些微妙的不同。
一縷纖細的、帶著晨露氣息的蒸汽，正從一隻骨瓷茶壺的鎏金壺嘴中嫋嫋升起，柔和地對抗著房間裡固有的嚴肅。陽光透過高大的拱窗，落在鋪著天鵝絨桌布的小茶幾上，照亮了精致的三層點心架，上麵擺滿了精靈巧手製作的、花瓣形狀的糖霜餅乾，以及幾碟看起來就價格不菲的、閃爍著微光的深海魚子醬小薄餅。
貝拉副院長和賽拉林娜·逐星者副院長正坐在茶幾旁的扶手椅上。貝拉依舊穿著她那身剪裁利落、象征權力的暗紅色行政袍，但紐扣解開了最上麵一顆，倚靠的姿態也放鬆了許多。賽拉林娜則是一貫的血精靈優雅風範，月白色的法師長袍纖塵不染，纖長的手指正輕輕捏著茶杯柄。
“…所以您看，賽拉林娜，”貝拉輕輕歎了口氣，用一柄小巧的銀勺緩慢地攪拌著杯中澄澈的金紅色紅茶，語氣裡帶著罕見的、隻有麵對這位地位相當的同事才偶爾流露的私人煩惱，“管理這座彙聚了各個位麵‘人才’的學院，最難的不是平衡那永遠不夠用的預算，不是設計那些能把學生逼瘋的課程，甚至不是應對那些精力過剩、三天兩頭就能搞出個教學事故的調皮鬼。”
她頓了頓，揉了揉弧度銳利的眉心，一絲真實的疲憊爬上眼角：“最難的是…是應付我那位‘凱蘭叔叔’和他帶來的…近乎災難性的活力。”
賽拉林娜優雅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極富感染力的笑意。她的聲音如同豎琴撥動般悅耳：“凱蘭導師的教學方式確實…彆具一格。我今早恰好‘路過’訓練場，視覺殘留裡似乎捕捉到他在指導一位可憐的元素係學生，如何用投石索把一位嚇傻了的幻術係同學扔過三米高的火焰障礙牆？”
“那是在進行‘極端環境下的人員快速轉移與團隊信任構建’實踐課。”貝拉麵無表情地複述著凱蘭提交上來的、字跡潦草的報告用詞，每個音節都透著荒謬感，“而這還不是最離譜的。他昨天還正式提交了一份申請，要求撥付一批‘教學輔助材料’。”
“哦？”賽拉林娜饒有興致地挑眉，“是新的防護符文，還是強化訓練器械？”
“是整整十大桶‘矮人雷霆咆哮’烈酒。”貝拉的聲音平板無波，“申請理由如下：一、消毒：用於傷口緊急處理；二、壯膽：激發學生潛在勇氣；三、燃料：必要時可製造阻燃帶或爆炸陷阱。”
兩位女士沉默地對視了一眼，然後動作極其同步地、輕輕地、充滿無奈地搖了搖頭。一種無聲的“你我都懂”的默契在空氣中流淌。
“說實話，”貝拉稍稍向前傾身，聲音壓得更低了些，仿佛在分享一個絕不能外傳的秘密，“有時候我真羨慕洛德拉姆。他至少還能用‘院長事務繁忙’當借口躲一躲。而我，”她指了指自己，“每次凱蘭叔叔拎著他那個仿佛連接著無儘酒窖的寶貝酒壺，嚷嚷著要來找院長‘商討戰略要事’，最後被不由分說拽著一起‘深入探討’的，總是我！”
賽拉林娜發出一聲極輕靈的笑聲，如同微風拂過水晶風鈴：“洛德拉姆院長似乎…總是不太擅長拒絕凱蘭導師那過於飽滿的熱情。”
“他根本不是不擅長，他是樂在其中！”貝拉忍不住低聲吐槽，語氣裡混雜著抱怨和一絲難以察覺的縱容，“您沒發現他最近參加高級教員會議時，打瞌睡的頻率呈指數級上升嗎？上周甚至試圖用他惡魔形態的翅膀把自己整個裹起來，假裝是一尊造型奇特的裝飾雕像，以為我發現不了！”
“嗯…確有察覺。”賽拉林娜眼中閃過狡黠的光，如同夜空中劃過的流星，“印象尤其深刻的是前天的高等魔法理論跨位麵研討會，線上連接著三位元素長老和一位星界使徒。院長先生他…似乎是在夢中練習施法，尾巴無意識地進行螺旋擺動，差點把您手邊那杯滾燙的精靈紅茶掃到老普羅斯佩羅光潔的頭頂上。”
一種找到組織的共鳴感瞬間拉近了兩位女性的距離。她們一位是雷厲風行、以鐵腕著稱的惡魔副院長，一位是博學優雅、代表著學院學術頂尖水平的血精靈副院長，性格與畫風迥異，卻在此刻找到了共同的、令人啼笑皆非的“煩惱”源泉——那個精力永遠過剩、行事風格如同山崩地裂般的糙漢戰士，以及被他輕易帶偏的自家那位不太靠譜的院長同事。
“或許，”賽拉林娜輕輕放下茶杯，指尖在桌麵上優雅地點了點，提出一個建議，“我們可以嘗試建立一個小小的…非正式的‘應急通訊協議’？下次，當凱蘭導師又開始他的‘酒桌戰略擴大會議’，而洛德拉姆院長顯然即將‘不幸被俘’時，我可以找一個…嗯…足夠充分且緊急的理由，比如‘急需兩位副院長共同審批一份關於古代巨人語魔法符文複原項目的超規預算申請’…或許能把您從‘戰場’前線暫時請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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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拉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如同發現了戰略級的防禦法陣：“這個思路極具價值！那麼對應的，如果我預感到凱蘭叔叔即將‘來襲’，或許也可以提前向您發出信號，比如‘南校區沼澤區的史萊姆疑似發生異常增殖變異，威脅生態平衡，急需賽拉林娜副院長您的自然魔法expertise前往現場指導治理方案’？”
“或者更為緊急的，‘圖書館深層禁書區檢測到異常混沌能量波動，疑似遠古封印鬆動，需兩位副院長即刻攜最高權限前往聯合鎮壓勘查’？”賽拉林娜從容不迫地補充，語氣仿佛在討論下午茶的甜度選擇，內容卻驚心動魄。
兩人再次對視，這一次，唇角都不約而同地揚起了心照不宣的、帶著點小小“陰謀”意味的微笑。女性領導者之間堅固的友誼橋梁，有時就是在共同吐槽並聯手應對那些不按常理出牌的強大且麻煩）的男性與長輩）之間，迅速澆築成型的。
“就這麼說定了。”貝拉的心情明顯由陰轉晴，甚至主動拿起茶壺，為賽拉林娜重新斟滿了茶杯，動作都柔和了幾分，“對了，您一定要嘗嘗這個，深海南庭商會剛剛通過特殊渠道送來的凝光珊瑚糖，口感層次非常特彆，配這款紅茶正好。”
就在辦公室內的氣氛越發趨向於寧靜、融洽的閨蜜下午茶時光時——
“砰！”
辦公室那扇厚重的、鑲嵌著防護符文的黑檀木門，被一股蠻力猛地撞開了。
莉維婭·暗焰站在門口，平日裡一絲不苟束起的黑發此刻有些淩亂，幾縷發絲貼在汗濕的額角。她呼吸急促，胸口明顯起伏，那張總是維持著絕對冷靜和理性的臉龐，此刻寫滿了近乎崩潰的絕望和熊熊燃燒的怒火，簡直像是換了一個人。
“母親！賽拉林娜副院長！”她幾乎是踉蹌著衝了進來，聲音因為情緒激動而拔高，甚至有些破音，“你們必須管管！立刻！馬上！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貝拉的眉頭瞬間蹙起，放下茶杯，發出清脆的“哢噠”一聲：“莉維婭·暗焰！注意你的儀態和音量！發生什麼事了？”儘管語氣嚴厲，但眼中還是迅速閃過一絲對女兒罕見失態的擔憂。
“是凱蘭教授！還有父親！”莉維婭的手都在微微發抖，指向院長辦公室的方向，仿佛那邊正在發生什麼滔天罪行，“他們…他們又在院長室…開始了！這次比上次更過分！”
貝拉和賽拉林娜交換了一個“果然又來了”的無奈眼神。
“這次，”貝拉按了按開始突突跳動的太陽穴，語氣帶著認命般的平靜，“又是以什麼‘光榮’的理由？”
“慶祝！”莉維婭的表情扭曲了一下，像是生吞了一隻酸液史萊姆，“慶祝布雷克的理論考試卷子…充滿了‘無與倫比的實戰想象力’和‘打破常規的創造性思維’！”她幾乎是一個音節一個音節地從牙縫裡把這幾個詞擠出來，每個詞都像是裹著毒藥。
賽拉林娜優雅地用手帕擦了擦嘴角，完美地掩住一絲幾乎要溢出的笑意：“聽起來…這似乎是一項值得肯定的獨特…天賦？”
“副院長！”莉維婭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了，邏輯思維正在崩塌，“那根本就是一遝毫無學術價值、純粹是意識流塗鴉的廢紙！是對魔法理論這門神聖學科的徹底侮辱！是對所有寒窗苦讀學生的巨大不公！而父親他…他…”她深吸一口氣，仿佛說出接下來的話需要莫大勇氣，“他居然拿著那份‘卷子’，大聲誇讚布雷克‘深得鐵影家真傳’、‘未來必成大器’！然後…然後凱蘭教授就狂笑著拿出了那個該死的、仿佛連接著混沌深淵的、永遠喝不完的酒壺！”
貝拉重重地歎了口氣，像是背負了整個世界的疲憊。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本就筆挺的袍子：“好了，我知道了。賽拉林娜，”她轉向身邊的血精靈，語氣恢複了副院長的果決，“看來我們剛剛達成的‘應急通訊協議’，不得不提前啟動第一次實戰應用了。”
賽拉林娜也優雅地隨之起身，月白長袍如水般滑過，沒有一絲褶皺：“確實巧合。我恰好想起，這裡就有一份關於‘近期訓練場器材異常超高損耗率的經濟性與安全性分析報告’，亟需我們兩位即刻進行聯合審議。”
莉維婭看著兩位母親瞬間進入雷厲風行工作狀態的副院長，紫色的眼眸中終於燃起一絲絕處逢生的希望：“你們…你們是要去阻止他們這場荒謬的、嚴重損害學院領導層形象的‘慶祝活動’，對嗎？”
貝拉走到女兒身邊，抬手，似乎想幫她理一下淩亂的頭發，但最終隻是用力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露出一個混合著無奈與某種“交給老娘”的、絕對稱不上溫和的微笑：“回你的房間去，莉維婭。放心，這裡…”
她看了一眼身旁姿態優雅卻眼神銳利的賽拉林娜。
“…交給我們。”
看著母親和賽拉林娜副院長並肩離開、走向“戰場”的背影，莉維婭·暗婭第一次覺得，這位總是保持著恰到好處距離感、如同月光般清冷的血精靈阿姨，身影是如此地高大、可靠且親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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