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休整並未驅散疲憊，反而讓虛空之地那無孔不入的壓抑感更加清晰地烙印在每個人的感知中。突擊隊沿著卡爾指示的能量流趨勢，繼續向深處跋涉。周圍的景象愈發怪誕離奇，仿佛闖入了一個瘋狂神隻的解剖現場。
“看那邊…”珊瑚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指向遠處一片相對“開闊”的區域。
那是一片無法用語言準確形容的“森林”。扭曲的、如同黑色血管或神經束般的巨大結構從“地麵”向上蔓生，交織成一片令人窒息的頂棚。這些結構表麵覆蓋著一層濕漉漉的、泛著幽紫磷光的粘液薄膜，不時搏動著，滴落下散發著腐臭的液體。它們之間懸掛著許多巨大的、半透明的“囊袋”，隱約可見其中包裹著各種難以名狀的、扭曲的形體，有些像是凍結在痛苦瞬間的生物殘骸，有些則完全是無法理解的幾何錯亂體。
“虛空…在‘生長’？”莉維婭感到一陣反胃，強迫自己移開視線，專注於維持護盾，“這些結構…像是在模仿生命形式，但完全是扭曲、惡意的模仿。”
“不僅僅是模仿。”卡爾冰冷的電子音響起，他正將探針小心地接近一根緩慢蠕動的“血管”，“檢測到能量轉換過程。它在吸收空間本身的背景輻射，甚至是我們散逸的能量，轉化為維持自身存在的養料。一種…基於純粹熵增和混亂的‘新陳代謝’。”
阿斯特警惕地注視著那些懸掛的囊袋：“最好離那些‘果實’遠點。我感覺它們很不穩定。”他的星穹之力對能量的波動異常敏感，能察覺到那些囊袋內部積聚著危險的不穩定能量。
仿佛是為了印證他的話，一個距離他們稍近的囊袋突然劇烈抽搐起來，表麵凸起無數掙紮的手印和扭曲的麵孔輪廓，然後猛地破裂！
沒有聲音，隻有一股猛烈的、純粹的精神絕望衝擊波如同實質般擴散開來！同時爆開的還有無數黏膩的、帶著強腐蝕性的幽紫漿液。
“防禦！”石磐低喝一聲，淡金色的光暈驟然增強，如同實質的古鐘罩下，硬生生擋住了大部分精神衝擊和物理濺射。但那股絕望的情緒浪潮依舊滲透進來少許，讓所有人瞬間感到一陣心悸和冰冷。
莉維婭的秩序護盾劇烈波動，她悶哼一聲，臉色又白了幾分。阿斯特立刻將手按在她背上，溫和的星穹之力渡過去，幫她穩定下來。
爆裂的囊袋殘骸中，掉落下幾個抽搐的、由陰影和粘液構成的“生物”。它們沒有固定的形態，像是一灘蠕動的爛泥，卻帶著尖銳的、由能量構成的爪牙，發出無聲的嘶嚎，朝著隊伍爬來。
“這些是什麼東西？！”布雷克怒吼一聲，擋在前麵，一拳將一個撲上來的陰影爛泥砸扁。那東西爆開，濺射出的粘液在他的臂甲上腐蝕出滋滋白煙。
“防禦機製的衍生物？”影歌的身影如同鬼魅般閃爍，月刃劃過，精準地將另一隻爛泥切成兩半，動作乾淨利落，儘量避免被粘液沾染。“或者…是失敗的‘作品’？”
“更像是…虛空環境的‘清道夫’。”卡爾分析著數據，“低智能，高攻擊性，以任何非虛空能量為食。它們的存在是為了清除‘異物’，比如我們。”
這些陰影爛泥單體威脅不大，但似乎源源不斷地從周圍的“森林”結構中滲出。隊伍一邊清理這些令人不快的小怪物，一邊加速穿過這片詭異的區域。
越往裡走，環境的“生態”越發“豐富”，也越發恐怖。他們看到了由凝固的恐懼和記憶碎片構成的、不斷重複播放最痛苦瞬間的“湖泊”；遇到了成群結隊、如同蝗蟲般啃食能量護盾的微小虛空浮遊生物；甚至遠遠窺見了一座完全由不斷哀嚎、融合在一起的靈魂殘骸構築的“山丘”。
每一次遭遇都不僅僅是戰鬥，更是對精神和意誌的殘酷折磨。低語從未停止，不斷利用這些景象攻擊他們的心理防線。
“這裡的‘生物’…似乎都遵循著某種…扭曲的規則。”莉維婭在又一次擊退一波浮遊生物後，喘息著說。她試圖用研究的眼光看待這一切，以對抗內心的恐懼，“它們彼此之間也會攻擊、吞噬…像是在進行某種…基於混亂的‘進化’。”
“同意。”卡爾接口，他的數據流中開始出現一些模糊的模式，“檢測到非智能的‘捕食’、‘共生’甚至‘寄生’行為。但這並非生物學意義上的生態，而是能量層麵的…模仿與排序。一種趨向於最大混亂和熵增的‘秩序’。”這個悖論讓他的邏輯核心再次出現輕微的紊亂。
阿斯特指著前方一片相對平靜的區域，那裡矗立著幾根巨大的、如同墓碑般的黑色晶體柱，柱體表麵光滑如鏡，卻映照不出他們的倒影，反而不斷流淌過各種扭曲恐怖的幻象。“看那些柱子…它們似乎在…吸收和儲存這些混亂的能量波動。”
石磐目光凝重：“它們像是…節點。維持這片扭曲之地存在的支撐點。也可能是在…向某個核心輸送能量。”他感受到了這些柱子與更深遠處那股龐大吸力之間的微弱聯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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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一直比較安靜的克萊爾突然拉了拉影歌的衣角後者渾身一僵），指著旁邊一片看似空無一物的黑暗：“影歌哥哥…那裡…有東西在睡覺。很大…很不好惹的東西。”
幾乎在她話音落下的同時，那片黑暗蠕動了起來！一個龐大無比的身軀緩緩浮現，它沒有固定的形態，更像是一片活著的、吞噬光線的黑暗深淵。無數隻由純粹惡意凝聚的眼睛在黑暗中睜開，鎖定了這群不速之客。一股令人靈魂凍結的威壓瞬間降臨，遠超之前遇到的任何敵人。
“戒備！高能反應！”卡爾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一絲急促的調子。
“後退！緩慢後退！”石磐立刻下令，擋在最前麵，金色的光暈前所未有的璀璨，“不要主動攻擊！它似乎剛剛被驚醒，還在觀察！”
那龐大的黑暗存在發出一種低沉的、仿佛星係坍塌般的嗡鳴，震得每個人氣血翻騰。它緩緩地、如同潮水般向他們蔓延過來，所過之處，連那些扭曲的虛空結構都被它吞噬同化。
隊伍緩慢而警惕地向後撤退，每個人都屏住了呼吸，將力量提升到極致，準備迎接一場可能極其慘烈的戰鬥。
然而，那黑暗存在在蔓延到一定範圍後，似乎失去了興趣，或者說，覺得這群“小蟲子”不值得它離開自己的“巢穴”太遠。它那無數的眼睛緩緩閉合，龐大的身軀再次融入黑暗，消失不見，隻留下那令人心悸的威壓餘波。
隊伍全員鬆了一口氣，後背都被冷汗浸濕。
“虛空潛獵者…”卡爾記錄著數據，“推測為這片區域的頂級捕食者之一。其能量等級…接近小型恒星。邏輯結論：避免與之衝突為最優策略。”
經過這一番驚嚇，隊伍更加沉默，行進也越發謹慎。他們穿行在這片噩夢般的生態係統中，親眼見證著虛空之地如何以一種令人憎惡的方式“活著”。這裡並非死寂，而是充滿了一種基於毀滅、痛苦和混亂的、病態的“活力”。
“我開始理解卡爾的話了。”阿斯特的聲音有些乾澀，“虛空…確實像是一種宇宙級的‘癌症’。它不是要征服，而是要同化、吞噬一切，將萬物都轉化為它這扭曲‘生態’的一部分。”
莉維婭望著前方那似乎永無止境的、越來越濃鬱的幽紫光芒，以及光芒深處那若隱若現的、更加龐大恢弘的輪廓，輕聲道：“而那個‘核心’…就是這一切的源頭和終點。我們必須到達那裡。”
未知的恐懼依舊存在，但親眼目睹了虛空的“生態”後，一種更加具體、更加迫切的危機感壓倒了模糊的恐懼。他們必須弄清楚，那個核心到底發生了什麼“畸變”，才會讓這片絕望之地產生如此異常的活動，甚至將噩夢投射到星脈。
遠征，在沉默與警惕中，繼續向著那黑暗的心臟深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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