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裡的主要戰火因阿斯莫德的乾預和長輩們的分散注意力而暫時熄滅,但硝煙並未完全散去,隻是轉化為了更加瑣碎而磨人的餘燼。
莉維婭衝回房間的淋浴間,把水流開到最大,用力搓洗著頭發和皮膚上那些該死的亮粉和黏液,仿佛要洗去的不是汙漬,而是滿腔的屈辱和怒火。熱水衝刷著,蒸汽彌漫,但她總覺得那股詭異的海鮮香料混合味還頑固地縈繞在鼻尖。
珊瑚溜回自己那間裝飾著貝殼和珍珠的房間,對著鏡子哀歎自己淩亂的發型和沾了灰的裙子,趕緊拿出各種深海精華護膚品開始補救,同時支棱著耳朵警惕門外,生怕莉維婭殺個回馬槍。
阿斯特則真的溜達到了資料室,隨手抽出一本厚厚的星圖年鑒,漫不經心地翻著,嘴角卻噙著一絲意猶未儘的微笑,顯然在回味剛才的“盛況”。
露台下,凱蘭還在大大咧咧地跟洛德拉姆爭論“小孩子打鬨”和“紀律”哪個更重要,貝拉饒有興致地旁聽,偶爾煽風點火。布雷克則認命地蹲在地上,用他那巨大的、更適合揮舞戰錘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試圖摳起地上已經半凝固的黏液和亮片,進展緩慢且效果感人。
而石磐,這位今天承擔了太多本不該他承擔的壓力的武僧,終於找到了清潔機器人和工具。他推著車,臉色鐵青,開始默默清理牆壁上的焦痕和地上的碎片。每擦掉一塊汙漬,他心算的維修費用就往上跳一跳,他的臉色就更黑一分。
諾克斯塔。
這場混亂的起源,以及此刻唯一真正無憂無慮的存在。
它成功地從暴怒的影歌和委屈的克萊爾身邊溜走,對精靈關於棋盤的尖銳指責和死靈少女的嘟囔毫無興趣。它的小肚子被半條烤魚和一堆亂七八糟的試劑凝膠填得鼓鼓的,此刻正需要一點…飯後運動。
它撲棱著翅膀,在剛剛經曆浩劫的大廳裡低空盤旋,黑色的眼珠好奇地打量著正在忙碌的眾人。它飛過還在和黏液較勁的布雷克,對方沒空理它。它飛過正在爭吵的凱蘭和洛德拉姆,他們太投入了。它飛過正在補妝的珊瑚門口,門關著。
最後,它看到了石磐。
那個總是試圖抓住它、限製它、此刻正背對著它、辛勤工作的大家夥。
一個絕妙的、移動的、看起來就很有趣的目標!
諾克斯塔的小腦袋裡瞬間冒出了一個“好主意”。
它悄無聲息地降落在清潔車旁邊,那裡放著一個打開的大號金屬桶,裡麵盛滿了濃稠、烏黑、專門用於清潔能量導管接口的特種磁性墨水。這種墨水以其極強的附著力和難以清除的特性而聞名。
石磐正專注於用吸附器清理天花板上的水晶碎片,完全沒注意到腳邊的這個小惡魔。
諾克斯塔興奮地把小腦袋探進桶裡,深吸了一口那帶著刺鼻化學氣味的氣息——完美!它猛地抬起頭,喉嚨劇烈鼓動,小肚子一縮——
“噗嚕嚕嚕————!!!”
不是以往那種成型的黑煙,而是一股洶湧的、潑墨般的黑色墨水洪流,如同決堤的洪水,猛地從它喉嚨裡噴湧而出!
這股墨水洪流的目標並非石磐本人,而是他麵前那一片剛剛被清理乾淨、光可鑒人的合金地板!以及…地板上放著的那套石磐精心保養、一塵不染的清潔工具!
烏黑的墨汁如同憤怒的黑龍,瞬間覆蓋了方圓數米的地麵,那些亮閃閃的清潔杆、吸頭、毛刷頃刻間被染得漆黑,墨汁甚至飛濺起來,濺了幾點在石磐光著的腳踝和褲腿上!
石磐聽到動靜,猛地回頭。
時間仿佛再次靜止。
他看著他剛剛清理出來的、光潔如新的地板,瞬間被覆蓋上一層厚厚的、還在肆意流淌的漆黑墨汁。他看著他那套陪伴他多年、被他保養得如同藝術品的工具,全軍覆沒,變得如同從垃圾堆裡撿出來的一樣。他感覺到腳踝上那冰涼的、黏膩的觸感。
石磐的身體僵硬了。
他臉上的肌肉微微抽搐,握著吸附器的手因為過度用力而指節發白。一股比剛才麵對莉維婭怒火時更加深沉、更加無力的絕望感,瞬間淹沒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