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斯特的“我的妻子莉維婭”環節已然成為星穹啟蒙課的靈魂,其受歡迎程度甚至超過了星光戲法本身。學生們私下裡開盤賭注,猜測下一次阿斯特老師會爆料哪位時期的莉維婭助教、以及具體是哪類糗事。這種歡樂的期待像一層無形的泡沫,包裹著課堂,卻也使得教室後方那片屬於莉維婭的區域,氣壓一日低過一日。
莉維婭沒有再當眾發作。她隻是沉默地坐在那裡,記錄本上的字跡越來越重,偶爾抬頭看向阿斯特的眼神,冰冷得能凍住星穹之光。她像一座積蓄能量的火山,表麵的平靜下是洶湧的熔岩。諾拉敏銳地察覺到了這種危險信號,幾次想給父親使眼色警告,但阿斯特完全沉浸在“表演藝術家”的自我滿足中,對此視若無睹。
終於,在又一個“案例”——關於莉維婭試圖用秩序魔法高效編織毛衣結果織出一個能裝下石磐的巨型網兜——引發全班哄堂大笑之後,火山,爆發了。
不過,莉維婭的爆發,並非眾人預想中的拍案而起或怒斥。那太不符合她“學術型”的人設了。她的複仇,是精心策劃、冰冷且直擊要害的。
就在阿斯特誌得意滿,準備開始他所謂的“正課”——大概又是某種好玩的光影遊戲時,莉維婭緩緩站起了身。她手中沒有拿記錄本,而是拿著一卷散發著古老氣息、邊緣鑲著銀絲的魔法卷軸。
“阿斯特導師。”她的聲音平靜無波,卻像一塊冰砸在地麵上,瞬間讓教室裡的笑聲戛然而止。“您之前的‘教學’方式,雖然……彆具一格,但或許缺乏足夠的理論深度來支撐星穹之力的‘浩瀚偉大’。”
阿斯特挑了挑眉,臉上依舊掛著笑,但眼神裡多了一絲警惕:“哦?助教女士有何高見?”
莉維婭沒有理會他話中的調侃,徑直走到講台前,刷拉一下展開了卷軸。卷軸上並非文字,而是一幅極其複雜、由無數發光線條和符文構成的立體能量結構圖。它緩緩旋轉,線條交錯纏繞,能量節點如同繁星般密布,其複雜程度讓之前那個“毛線球”模型看起來像嬰兒的塗鴉。
“這是‘多維度星穹能量在非對稱混沌場中的乾涉與諧振模型’,”莉維婭的聲音帶著一種學術上的絕對自信,清晰地傳入每個學生耳中,“是星脈聖所目前正在攻關的前沿課題之一。據說,隻有對星穹之力本質有極致理解的存在,才能完全解析其能量流向與節點共鳴規律。”
她目光銳利地看向阿斯特,嘴角勾起一絲幾乎看不見的、冰冷的弧度:“既然阿斯特導師對星穹之力的理解如此‘深刻’和‘靈活’,不如就以此為例,為同學們現場演示一下,如何用您那‘無處不在的靈感’,來解析這個……嗯,算不上太複雜的模型?也好讓大家對高階應用有個直觀認識。”
教室裡一片死寂。
所有學生,包括諾拉,都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個旋轉的、令人頭暈目眩的能量模型。那玩意兒看起來就像把整個星脈網絡揉成一團,再塞進了一個水晶球裡。艾莉絲試圖用邏輯去跟隨一條能量線的流向,結果不到三秒就宣告失敗,感到一陣輕微的眩暈。托爾和賽琳的眼神已經徹底變成了蚊香狀。墨菲乾脆把整個頭都縮回了貝殼書包裡。
這是赤裸裸的挑戰!是學術權威對“野路子”的碾壓!莉維婭要用她最擅長的領域,當眾揭穿阿斯特“不學無術”的真麵目,讓他下不來台。
石磐也睜開了眼睛,平靜地看著阿斯特,似乎想看他如何應對。
阿斯特臉上的笑容收斂了一些。他走到模型前,摸著下巴,仔仔細細地觀察著,那專注的神情是學生們從未見過的。莉維婭心中冷笑,準備看他絞儘腦汁、最終承認無法解析的窘迫模樣。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教室裡的空氣幾乎凝固。
然而,阿斯特並沒有露出任何為難或困惑的表情。他看了足足兩分鐘,然後忽然笑了起來,不是之前那種玩世不恭的笑,而是帶著一種……了然和趣味的笑。
“嗯,很有意思的模型。”他開口道,語氣輕鬆,“設計者顯然是個天才,或者說,是個極度熱愛給自己找麻煩的完美主義者。看這裡,”他指向模型核心一處極其糾纏的節點群,“這個閉環設計得很精妙,但忽略了外部混沌場一個最基本的熵增特性,導致至少需要額外消耗三成的能量來維持穩定,就像用一根細線吊著千斤重擔,看起來驚險,實則效率低下。”
莉維婭瞳孔微縮。阿斯特指出的,正是這個模型目前無法解決的核心難點之一!
但阿斯特並沒停下,他手指順著能量線虛劃:“還有這裡,試圖用諧振來放大輸出,想法不錯,但諧振頻率設置得太理想化了,現實中的混沌場哪怕有絲毫波動,這裡就會像走音的琴弦一樣,引發連鎖崩潰。”他又指出了幾個連莉維婭團隊都還在爭論的潛在缺陷。
學生們完全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但他們能看懂莉維婭助教的表情。她臉上的自信和冰冷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驚訝,甚至是一絲難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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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阿斯特拍了拍手,對著那個複雜無比的模型搖了搖頭:“解析它?當然可以,但這需要花費不少時間,而且意義不大。因為它本身就像一件過於繁複的首飾,雖然每一處雕刻都精致,但戴起來卻很累贅。”
他轉向全班學生,露出了熟悉的、帶著惡作劇意味的笑容:“所以,與其浪費時間解析一個‘設計得不太友好’的模型,不如我們換個思路。”
他伸出雙手,星穹之力在他掌心彙聚,卻不是去模擬那個複雜模型,而是直接將其……“覆蓋”了。柔和而強大的星光如同水流般漫過卷軸,那令人頭暈的線條和符文在星光的衝刷下,開始簡化、重組。
幾秒鐘後,一個全新的、簡潔優雅得多的能量結構圖出現在原地。它保留了原模型的核心功能,但去掉了所有冗餘複雜的部分,線條流暢,節點清晰,宛如一件精美的藝術品。
“看,”阿斯特輕鬆地說,“這樣就順眼多了,也實用多了。這就是星穹之力的另一種應用——‘化繁為簡’。記住,孩子們,真正的力量,不在於你能把東西弄得多複雜,而在於你能把它變得多簡單。”
他頓了頓,意味深長地看了莉維婭一眼,補充道:“當然,這需要一點……跳脫框架的思維。而某些人,可能比較缺乏這個。”
“你!”莉維婭的臉瞬間漲得通紅,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紅。她不僅沒能難住阿斯特,反而被他用一種她完全無法理解、也根本無法反駁的方式,當眾“教育”了!她感覺自己精心準備的利劍,砍在了一團棉花上,不,是砍在了一塊滑不留手的星穹水晶上,不僅沒造成傷害,反而被對方借力打力。
她一把抓起卷軸,連那個被阿斯特簡化後的模型也顧不上看,幾乎是逃跑般衝出了教室,連慣常的結束語都沒說。
教室裡再次安靜下來,然後爆發出比之前更熱烈的議論聲。“天哪!阿斯特老師連那個都搞定了!”“他還把它簡化了!”“太厲害了!”“莉維婭助教好像……又輸了?”
阿斯特接受著學生們的崇拜,得意地晃了晃腦袋。石磐緩緩站起身,走到那個被簡化的模型前,仔細看了看,然後對阿斯特微微點了點頭,眼中露出一絲真正的讚賞。
諾拉看著父親,心裡鬆了口氣,但又湧起新的擔憂。媽媽這次,是真的被惹毛了。這場“複仇”被如此輕易地化解,以媽媽的性格,絕不會就此罷休。下一次,恐怕就不是學術挑戰這麼簡單了。
諾拉日記:9月20日,晴轉多雲,有學術雷暴。
媽媽今天發動了“學術突襲”,搬出了一個看起來能讓人看瞎眼的超級複雜模型來考爸爸。全班都嚇傻了,包括我。
我以為爸爸要栽了。結果……他不僅看懂了,還當場指出了模型的毛病,最後直接用星穹之力把它“簡化”成了一個更好看、更好用的版本!媽媽從震驚到不敢相信,最後臉紅得像著了火,抓起卷軸就跑了。
爸爸又贏了,用他那種完全不著調的方式。全班都崇拜死他了。可是,我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媽媽這次是認真想要挽回麵子的,卻輸得這麼徹底。我感覺,家裡的低氣壓,要變成龍卷風了。爸爸,你自求多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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