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曠得足以容納一座山丘的巨大陵墓寶庫內,時間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金山銀海散發出的珠光寶氣,似乎都因那個從陰影中悄然現身的黑袍身影而黯然失色。
“誰?”
那一聲冰冷、警惕、不帶絲毫感情的質問,如同冥河深處吹來的寒風,瞬間凍結了所有因發現驚天寶藏而產生的喧囂與熱切。
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在聲音的源頭。
他站在一座由紅寶石和金幣堆砌的小丘旁,身形修長挺拔,仿佛一棵生長在陰影中的黑楊。一身樣式古樸的黑色長袍,沒有任何紋飾,卻流動著一種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線的幽暗質感。他的麵容俊美得近乎不真實,皮膚是久不見日光的蒼白,五官輪廓如同最傑出的雕塑家精心雕琢而成,卻帶著一種非人的、冰冷的完美感。最令人心悸的是他那雙眼睛——灰銀色,如同冥河之水沉澱了萬古的寂寥與冰寒,此刻正銳利地掃過每一個闖入者,眼神中充滿了審視、警惕,以及一種居高臨下的、屬於神隻的淡漠。
他的一隻手上,正懸浮著一枚由幽暗能量構成的、正在緩慢旋轉的複雜符文,絲絲縷縷的能量細線正從符文中延伸出來,連接著附近牆壁上一處不起眼的古老刻痕,顯然在被驚擾之前,他正在進行某種精密的分析工作。
瓦爾基裡第一個從極度的震驚中回過神來。她看著那雙獨一無二的灰銀色眼眸,以及那與童年記憶依稀重合、卻已然褪去所有稚氣、變得冷峻深邃的麵容,幾乎是脫口而出,聲音裡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愕:
“奧德爾?是你嗎?!”
這一聲呼喚,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打破了死寂。
黑袍男子——奧德爾·冥淵,冥神莫菲斯之子——聞聲,那雙灰銀色的眼眸微微轉動,精準地鎖定在瓦爾基裡和站在她身旁的維倫娜身上。他眼中銳利的警惕之色稍稍褪去一絲,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淡的、幾乎難以察覺的意外和……一絲若有若無的、仿佛被塵封已久的熟悉感。
他手上的幽暗符文悄然消散,能量細線也隨之斷開。他微微頷首,動作幅度小得幾乎看不見,聲音依舊清冷,但少了幾分之前的戒備:“瓦爾基裡。維倫娜。”他的目光在兩位神女身上停留了一瞬,隨即掃過她們身後的眾人,尤其是在看到深海古神歐申那斯和厄喀德那時,眼中閃過一絲了然,最後,他的視線落在了站在最前麵、此刻正張著嘴巴、眼睛瞪得溜圓、仿佛被施了定身術的諾拉身上。
“你們……”奧德爾的聲音平穩無波,聽不出任何情緒,“為何會來到物質位麵?還闖入這座……沉寂之地?”他的用詞帶著冥界特有的克製與疏離。
“我們……我們是來調查‘寂滅之影’的!”諾拉幾乎是搶著回答,聲音因為過度激動而有些發飄,臉頰不受控製地泛起紅暈,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擂鼓。天啊!真的是他!比瓦爾基裡姐姐描述的還要……還要帥!那種冷冰冰的氣質,那種神秘感!簡直……簡直太符合她想象中的冥神之子了!
奧德爾的目光重新回到諾拉身上,灰銀色的眸子平靜地注視著她,仿佛能看穿她所有的心思。被這樣一雙眼睛直視,諾拉感覺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大腦一片空白,之前想好的說辭全忘到了九霄雲外。
“寂滅之影?”奧德爾重複了一遍這個詞,語氣中聽不出驚訝,反而像是確認了什麼,“看來,星界的觀測結果與冥界的死亡回響指向了同一處異常。”他頓了頓,目光再次掃過眾人,最後定格在歐申那斯女士身上,微微欠身,行了一個簡練而優雅的禮節,“歐申那斯閣下,厄喀德那閣下。看來,此次物質位麵的能量擾動,確實非同小可,竟驚動了深海與星脈。”
歐申那斯女士優雅地回以微笑:“職責所在,奧德爾閣下。看來,冥界也察覺到了此地的‘不尋常’。”
厄喀德那先生也微微頷首。
奧德爾重新站直身體,言簡意賅地說明了自己的來意:“我奉父親之命,前來調查此地異常的‘死亡印記’與‘時空裂隙’殘留。初步判斷,與記載中的‘寂滅之影’能量特征有高度吻合之處。”他的話語精準、冷靜,不帶任何多餘的情緒,仿佛在陳述一份冰冷的報告。
然後,他的目光再次落回諾拉身上,那雙灰銀色的眼眸似乎微微眯起了一絲難以察覺的弧度:“你,就是諾拉·暗焰?”
“是……是我!”諾拉像是被點了名的小學生,猛地挺直了腰板,聲音因為緊張而有些結巴,臉更紅了,“你……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問完她就後悔了,這問題太蠢了!肯定是艾歐羅斯爺爺說的!
奧德爾並沒有直接回答她這個略顯幼稚的問題,隻是淡淡地說道:“父親曾提及,星穹家族有一位……精力旺盛的後裔。”他的語氣依舊平淡,但“精力旺盛”這個詞,從他口中說出來,總讓人覺得帶著一絲微妙的、難以捉摸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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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拉的臉瞬間紅得快要滴出血來,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裡,又是害羞又是激動,完全沒了平時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勁頭。
瓦爾基裡看著諾拉這副窘迫的樣子,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打破了有些僵硬的氣氛。她走上前,拍了拍奧德爾的手臂奧德爾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用熟稔的語氣說道:“好啦好啦,彆嚇唬我們家小諾拉了!既然目標一致,那就好辦了!”她指了指身後的夥伴,“喏,給你正式介紹一下,這是我們星光突擊隊!隊長諾拉,學霸艾莉絲,憨憨托爾,獵手坎普!我們現在是一個團隊了!怎麼樣,冥神之子閣下,要不要考慮暫時加入我們?人多力量大嘛!”
奧德爾看了看瓦爾基裡,又看了看眼神中充滿期待和花癡)的諾拉,以及她身後那些表情各異的同伴,沉默了片刻。他那張萬年冰封般的臉上,似乎沒有任何表情變化,但灰銀色的眼眸深處,似乎有極其細微的波瀾閃過。
“此事……”他緩緩開口,聲音依舊清冷,“需稟明父親,征得許可。”他看了一眼諾拉,補充道,“合作調查,可以考量。但正式加入……需遵循冥界律例。”
說完,他不再多言。整個身影如同融入陰影般,開始變得模糊、透明,最後化作一縷淡淡的黑煙,悄無聲息地消散在堆積如山的財寶之間,仿佛從未出現過一般。隻留下空氣中一絲若有若無的、冰冷的死亡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