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坦之心”酒館門口的氣氛,已經達到了冰點與沸點的詭異交融。凱蘭·鐵影那震耳欲聾的、充滿惡作劇得逞快意的大笑,與周圍酒客們看熱鬨不嫌事大的哄笑交織在一起,形成一股灼熱的聲浪,幾乎要掀翻酒館的屋頂。而在這股聲浪的中心,洛德拉姆院長麵如死灰,身體僵硬得如同被冰封,任由凱蘭那鐵鉗般的手臂半拖半拽著,向著那片即將宣告他社會性死亡的雪地“刑場”挪去。他腦海中已經預演了無數遍自己赤身裸體在寒風中狂奔、被無數道目光釘在恥辱柱上的恐怖景象,絕望如同北境的永凍冰層,將他徹底淹沒。
“老洛!彆磨蹭了!是爺們就痛快點!讓大家開開眼!”凱蘭的聲音如同雷鳴,帶著毫不掩飾的揶揄和催促,他甚至開始動手去扯洛德拉姆那件象征著學院威嚴的、繡著繁複銀線的法師袍的領口。
洛德拉姆徒勞地掙紮著,聲音微弱得如同呻吟:“凱蘭……你……你敢……住手……”
就在這鬨劇即將推向最高潮的刹那——
一個蒼老、嘶啞、卻用儘全身力氣呼喊的聲音,如同破開冰層的利斧,猛地從雪原的方向傳來,瞬間壓過了所有的喧囂!
“等——等——!凱蘭首領!請等一下——!”
這聲音充滿了急切、激動,以及一種難以言喻的感激涕零,與現場的氣氛格格不入。
所有人的動作、笑聲、哄鬨聲,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戛然而止。
凱蘭揪著洛德拉姆衣領的手頓住了,他皺著眉,疑惑地轉頭望向聲音來源。洛德拉姆也停止了掙紮,茫然地抬起絕望的眼睛。
隻見遠處的雪地上,一個身影正深一腳淺一腳地、踉踉蹌蹌地朝著酒館狂奔而來。那是一個冰霜巨魔,他身材高大,但此刻卻跑得氣喘籲籲,冰藍色的皮膚因為劇烈運動而泛著不正常的紅暈,蒼老的臉上布滿皺紋和凍瘡,正是冰痕部落的長老——格倫瑪。
他跑得如此之急,以至於在離酒館還有十幾步遠的地方,腳下一個趔趄,險些摔倒在雪地裡。他勉強穩住身形,也顧不上喘勻氣息,便朝著凱蘭的方向,伸出顫抖的雙手,用儘力氣再次呼喊:
“凱蘭首領!等等!誤會!天大的誤會啊!”
凱蘭的眉頭擰得更緊了,他鬆開洛德拉姆,大步迎上前去,洪亮的聲音帶著一絲被打斷好戲的不悅:“老格倫瑪?你怎麼跑來了?什麼誤會?沒看見老子這兒正忙著嗎?”他還以為巨魔部落又出了什麼新的麻煩。
酒館門口的所有人,包括心如死灰的洛德拉姆、一臉困惑的女生組、以及神色平靜的男生組,全都將目光聚焦在這位突然闖入的不速之客身上。
格倫瑪長老跑到凱蘭麵前,雙手撐住膝蓋,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白色的哈氣如同濃霧般噴出。他緩了好幾秒,才勉強直起腰,激動地一把抓住凱蘭粗糙的大手,老淚縱橫,聲音哽咽地說道:
“首領!不是誤會他們!是誤會您了!您錯怪這三位年輕的英雄了!”他伸手指向靜靜站在一旁的坎普、托爾和奧德爾。
“他們……他們不是一無所獲!恰恰相反!他們是把我們冰痕部落從滅絕邊緣拉回來的大恩人啊!”
這話如同平地驚雷,在所有人心頭炸響。
凱蘭愣住了,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什麼?恩人?”
洛德拉姆也猛地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向男生組。
格倫瑪用力點頭,淚水混合著汗水滑落:“是的!恩人!今天上午,就是這三位年輕人!”他逐一指向坎普、托爾和奧德爾,“是這位強大的同族獵手坎普),這位勇猛精準的年輕射手托爾),還有這位……這位深不可測的尊貴閣下奧德爾)!他們在狩獵時,發現了我們遭難的部落!”
他激動地訴說著:“他們看到了我們被‘冰冷死亡’寂滅之影)逼入絕境,食物被毀,族人瀕死的慘狀!他們沒有猶豫,沒有嫌棄!將他們自己冒著危險、辛苦獵獲的所有……所有獵物!整整好幾頭雪蹄鹿、一頭珍貴的霜爪豹、還有那麼多雪兔狐狸……一點沒留,全部!全部都贈給了我們部落!”
格倫瑪的聲音因為激動而顫抖、嘶啞,卻充滿了最真摯的感激:“那是救命的肉啊!凱蘭首領!沒有那些肉,我的族人,我的孩子們……今晚可能就要餓死凍死好幾個!是他們!是他們救了冰痕部落!”
他鬆開凱蘭的手,轉向坎普三人,再次深深地、幾乎將額頭抵在雪地裡的鞠躬:“恩人!再次感謝你們!冰霜巨魔,永遠記住你們的恩情!”
整個酒館門口,陷入了一片死寂。
風依舊在呼嘯,但所有人的哄笑、喧鬨都消失了。隻剩下格倫瑪長老那哽咽卻清晰的話語,在寒冷的空氣中回蕩,撞擊著每個人的耳膜。
凱蘭·鐵影臉上的表情,從錯愕,到震驚,再到一種難以形容的動容和恍然。他緩緩轉過頭,目光掃過空著手的坎普、托爾和奧德爾,最後落在坎普那沉靜的臉上和托爾那有些不好意思卻挺直了腰板的模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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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地明白了。
原來不是一無所獲。原來不是無能失敗。
而是……將獵獲,全部贈與了更需要它的人!是為了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