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永凍荒原的風,如同無數把冰冷的銼刀,永無休止地打磨著裸露的黑色岩脊與萬年冰川。天空是鉛灰色的,低垂的雲層仿佛觸手可及,吝嗇地濾下黯淡的天光。一支小小的隊伍,正頂風冒雪,跋涉在這片除了白色與黑色、幾乎看不到其他色彩的嚴酷世界裡。
隊伍以凱蘭·鐵影為首。他換上了一身更適合長途行軍的北境重型獵裝,外罩一件厚實的白色雪熊皮鬥篷,赤紅的須發上結了一層白霜,但他毫不在意,大步走在最前,如同破冰船般在及膝深的積雪中開出一條道路。他的身影依舊如山嶽般沉穩,但熟悉他的人能看出,那沉穩之下壓抑著即將爆發的雷霆。
緊隨其後的是瓦爾基裡。她沒有穿戴厚重的皮裘,依舊是一身輕便但顯然非凡品的金色鑲邊戰甲,外罩一件深藍色的保暖披風。暗金色的長發在腦後紮成利落的馬尾,任由寒風鞭撻。她步履穩健,目光銳利地掃視著前方和兩側,暗金色的眼眸深處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吱吱的儀器指向和派普的感知都將線索引向北方,引向“泰坦之巔”,這本身就讓她的神性直覺不斷發出細微的警報。
托爾和坎普一左一右,如同凱蘭的側翼。托爾換上了巴倫找出來的一套舊皮甲,興奮地東張西望,對嚴寒渾不在意,反而因為即將可能的戰鬥而摩拳擦掌,時不時朝凍硬的雪堆揮兩拳,測試手感。坎普則沉默得多,灰白色的獵裝讓他幾乎與雪原融為一體,隻有那雙銳利的眼睛時刻觀察著環境,長弓早已握在手中,箭囊觸手可及。
裡昂走在隊伍中段,龍族血脈讓他對低溫的耐受遠超常人,但他更在意的是空氣中越來越濃鬱的、混合著古老岩石、冰雪以及一絲絲……難以言喻的沉澱能量的氣息。他偶爾會停下,抓起一把雪嗅聞,或是觸摸裸露的黑色岩石,豎瞳中閃過思索。
派普和吱吱跟在稍後。派普指尖始終縈繞著淡淡的水汽,既是感知環境,也在為身邊的吱吱維持一小圈相對溫暖的空氣屏障。吱吱則背著他那個經過“極寒適應性緊急改裝”的工具背包,手裡捧著一個不斷發出嘀嘀聲、屏幕閃爍的“手持式軌跡追蹤儀抗凍版)”,一邊走一邊調整,嘴裡嘟囔著“信號強度在增強…乾擾波也在同步增強…這鬼地方能量場真亂……”
隊伍的最後,是執意跟來的貝絲。她拒絕了父母讓她留守的提議,扛著她那柄幾乎等身高的矮人戰錘,悶聲不響地跟著。她黝黑的臉龐被凍得發紅,但眼神堅定。寶石是從她家丟的,她無法坐在工坊裡乾等。
走了約莫小半天,風雪暫時小了一些。前方,一座無比雄偉、仿佛連接著天與地的巨大山峰的輪廓,在鉛灰色天幕的襯托下,漸漸清晰。它不像周圍其他山脈那樣有著柔和相對而言)的曲線,而是如同被一柄巨斧劈砍過,陡峭、險峻,山峰頂端沒入低垂的雲層,隱約可見冰雪覆蓋的尖頂。一股無形的、蒼茫古老的威壓,即使隔著遙遠的距離,也隱隱傳來。
“看!”凱蘭停下腳步,指著那座山峰,聲音在空曠的雪原上回蕩,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肅穆,“那就是‘泰坦之巔’。老子的老爹,‘撼地者’凱撒·鐵影,當年就是在那兒,一拳定住了從地脈深處噴湧而出的虛空裂隙,用他的身軀和意誌,化作了守護北境的第一道,也是最堅固的一道壁壘。”
所有人都停下腳步,仰望那座神聖的山峰。即使是托爾,也收起了躍躍欲試的表情,臉上露出震撼與向往。
凱蘭轉過身,目光掃過身後這群年輕人,繼續講述,聲音低沉而有力,仿佛在吟誦一首古老的史詩:“那時候,北境還不是現在這樣。虛空的力量從地底撕裂大地,腐化的怪物像潮水一樣湧出。天空是暗紅色的,大地在燃燒和凍結之間反複。是老爹,帶著最早的鐵影部族,還有像巴倫先祖那樣的矮人兄弟,一路血戰,殺到了這裡。”
他指向泰坦之巔山腳下隱約可見的一片環形區域:“看見那片黑石平原了嗎?那是老爹和當時最強大的一頭‘噬界古獸’決戰的地方。打了三天三夜,山崩地裂,星辰無光。最後,老爹用儘全部力量,將古獸砸進了地心,自己也力竭,與崩塌的山峰融為一體,化作了你們現在看到的‘泰坦之巔’。”
“他的意誌沒有消散,”凱蘭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化作了籠罩北境的守護之力,化作了我們鐵影家族血脈裡的泰坦之魂,也化作了這座山峰本身——它不僅是山,是一座豐碑,一個警示,也是一道……封印。”
“封印?”瓦爾基裡敏銳地抓住了這個詞。
凱蘭點點頭,神色凝重:“老爹砸進去的那頭古獸,並沒有完全死透。它的核心被老爹的力量和這座山死死鎮住了。所以,‘泰坦之巔’不僅僅是聖地,也是禁地。除了每十年一次的大祭,由老子親自主持,加固封印,平時嚴禁任何人靠近核心區域。那裡的能量場極其複雜且不穩定,殘留的古獸怨念與老爹的神聖之力交織,很容易讓心智不堅者迷失,甚至……被那古獸殘留的腐蝕氣息侵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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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聞言,心中都是一凜。吱吱看著手中儀器上越來越強的乾擾信號,咕噥道:“怪不得信號這麼亂……”
“那……偷寶石的賊,會不會就是想利用那裡的混亂能量場,或者……想打那個封印的主意?”坎普沉聲問道,獵人的邏輯直指核心。
凱蘭眼中寒光一閃:“老子也這麼想。如果真是‘寂滅之影’的爪牙,它們最擅長的就是腐蝕和利用這種古老、強大且不穩定的能量源。‘凜冬之心’本身蘊含的極寒神力,如果被它們用邪法汙染,再用來衝擊或者同化‘泰坦之巔’的封印……”他沒有說下去,但每個人都明白了後果的嚴重性——那可能不僅僅是丟失一件傳家寶,而是會引發波及整個北境,甚至更廣範圍的災難!
瓦爾基裡心中的不安感更重了。她能隱約感覺到,遙遠山峰的方向,除了凱蘭描述的古老守護之力和殘存邪能,似乎還多了一絲……新鮮的、冰冷的、帶著惡意的“注視”。仿佛有什麼東西,已經先一步抵達了那裡,正潛伏在神聖與腐朽交織的陰影中,等待著他們。
“管它是什麼!”托爾低吼一聲,拳頭捏得嘎嘣響,眼中戰意熊熊,“敢打俺們北境聖地的主意,敢偷巴倫叔叔的寶貝,還可能是‘寂滅之影’的雜碎……新賬舊賬一起算!凱蘭爺爺,咱們快點上去,把它們全砸碎!”
貝絲也用力點頭,握緊了戰錘。
凱蘭看著鬥誌昂揚的年輕人們,豪邁一笑,但笑意未達眼底:“好!有老子當年的血氣!不過,都給我聽好了,‘泰坦之巔’不是遊樂場。上去之後,一切聽老子的,還有瓦爾基裡的指揮!不許亂跑,不許亂碰任何東西!尤其是你,托爾!”
托爾縮了縮脖子,但還是用力點頭:“知道了!”
“走!”凱蘭不再多言,轉身,繼續朝著那座承載著榮光與責任、此刻卻可能隱藏著巨大危機的神聖山峰前進。
風雪似乎又大了一些,打在臉上生疼。但隊伍前進的步伐,卻更加堅定。真相,或許就在那冰雪覆蓋的山巔之上,等待著他們去揭開——無論那真相背後,隱藏著怎樣的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