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鄭時玉斂去心神、沉心入定,將一縷縷駁雜靈氣淬煉提純,緩緩納入丹田之際,鄭克強才從沉沉昏睡中悠悠轉醒。他抬眼望了望天際高懸的日頭,光暈熾烈得晃眼,心頭猛地一沉——竟是已到了未時。這一覺,竟足足睡了近四個時辰。連日來翻山越嶺、風餐露宿的疲憊,像是潮水般儘數湧來,讓他渾身筋骨都透著散架般的酸軟。鄭克強摸索著掏出懷中揣著的糙麵乾糧,就著皮囊裡僅剩的半口清水,囫圇吞咽下肚。腹中空虛稍解,他便不敢再多作耽擱,攥緊了撿來的石頭,腳步堅定地向著山穀更深處走去,九爸的身影在腦海中盤旋不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焦灼與擔憂在胸腔裡翻湧。
可腳下的路越走越荒,枯枝敗葉沒了腳踝,嶙峋怪石擋了前路,他足足走了近六裡山地,視線所及依舊是茫茫荒山,連九爸的半點蹤跡都未曾尋見。一陣寒意陡然從脊梁骨竄起,鄭克強的腳步不由得頓住了。退意像是藤蔓般瘋狂滋長,死死纏住了他的四肢百骸。他心裡明鏡似的,這般情形,隻怕九爸是在這迷障重重的山穀裡迷了路。若自己再一意孤行地往裡闖,一旦也陷了進去,那這秦嶺深處九爸的失蹤,便再無人能傳回鄭家。家族得不到半點消息,九爸的生死便成了永遠的謎,這沉甸甸的責任,他擔不起!
牙關緊咬了半晌,鄭克強終是狠下心,猛地轉過身,朝著來時的方向疾步折返。他不敢有片刻停歇,直到天邊最後一抹餘暉被暮色吞噬,才踉蹌著回到了先前歇腳的那片空地。這一夜,又是枕戈待旦的緊張。風聲嗚咽像是鬼魅低語,獸吼狼嗥時不時劃破寂靜,鄭克強攥著石頭的手心裡,始終浸著一層冷汗,眼皮都不敢合緊。
熬到翌日天光微亮,他才敢稍稍鬆了口氣,卻再也不敢在地麵上安睡。他尋了棵枝繁葉茂的古樹,手腳並用地攀上樹椏交錯處,蜷縮在那方寸之地,勉強合了合眼。待到日頭正中,他才悠悠轉醒,啃了幾口乾澀的乾糧,便循著原路往回走,一心要尋出一條出山的生路。這般日夜兼程地奔波,直到第三日黃昏,鄭克強才終於踏出了秦嶺山脈的茫茫荒涼。此時的他,與最初進山的位置,已然隔了近二十裡的直線距離。
再經過不到兩日的趕路,鄭克強一身風塵地踏入村口時,鄭時玉的閉關修煉,已然到了第五日。洞府之中,中年依舊盤膝而坐,指尖靈氣流轉,可眉宇間卻攏著一抹化不開的愁緒。他悄悄瞥了一眼身側的行囊,裡麵的乾糧已然見底,僅剩下幾塊硬邦邦的麥餅。更讓他心頭苦澀的是,這五日苦修,丹田內的靈力依舊稀薄,修為竟是寸步未進。再看那堆靈石,不過才用去四十塊下品靈石。這般速度,想要在修為上有所精進,怕是沒有一兩年的水磨工夫,根本無從談起。
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鄭克洪的身影,想起他那一日千裡的修煉速度,鄭時玉的心頭便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羨慕。他哪裡知道,鄭克洪的突飛猛進,從來都不是靠著勤學苦修,而是在得了天大的機緣造化。微弱的光線從洞府入口處透進來,昏昏暗暗地灑在鄭時玉的臉上,中年的眼神裡第一次染上了自我懷疑的陰霾。殊不知,論起修煉的天賦與悟性,他其實遠勝鄭克洪,隻是他手中的資源,實在是太過寒酸。下品靈石的靈氣本就駁雜,而他修煉的《長生訣》,雖是玄妙,卻偏偏是為五靈根量身打造,與他自身的靈根契合度本就不高。反觀鄭克洪,簡直是占儘了天時地利人和。修煉的是最適配五靈根的《天仙訣》,滋養身體的是蘊含濃鬱生命氣息的靈液,就連上次修為倒退後,用來恢複修為的都是中品靈石,更彆提身邊還跟著一隻能尋寶的靈鼠,用之不竭的秘境,機緣好運,簡直唾手可得。
由此可見,這修仙一途,資質固然重要,資源亦不可或缺,但真正能決定一個人能走多遠的,卻是那虛無縹緲卻又真實存在的氣運。氣運有高有低,並非與生俱來便一成不變。修行路上,奪他人氣運、逆天改命者,亦不在少數,這一切,全憑個人造化。
思緒回籠,鄭時玉望著行囊裡所剩無幾的乾糧與清水,心頭一片茫然。他該何去何從?是就此踏入那未知的異世界,還是留下來,尋那幻陣的陣基,搏一條生路?他不是沒有打退堂鼓,以他如今的築基修為,貿然闖入異世界,無異於羊入虎口,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複。倒不如耗些時日,尋一尋那隱藏的陣基,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拿定主意,鄭時玉便起身,一步步向著洞府外走去。可剛踏出洞口,他便愣住了。眼前竟是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哪怕他點燃了火折子,搖曳的火光也照不透這濃稠的黑暗,前路像是被生生截斷,望不到儘頭。一股絕望瞬間攫住了他的心臟,他終於明白,自己是真的被困死在了這幻陣之中,插翅難飛。
驚惶之下,鄭時玉猛地轉身,朝著洞府深處狂奔而去。他怕,怕這幻陣變幻無常,連那通往異世界的石壁都會就此消失。可他拚了命地跑了足足半個時辰,腳下的路卻越來越陌生,那道熟悉的石壁,竟是連影子都尋不到了。冷汗順著額角滑落,浸濕了他的衣襟,鄭時玉的腳步越來越沉,心頭的絕望幾乎要將他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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