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兮幾乎是逃回客房的。
背靠著冰涼的門板,她仍能感覺到自己臉頰滾燙的溫度,心臟在胸腔裡擂鼓般跳動,久久無法平息。
腦海裡反複回放著書房裡那一幕——那個被精心裝裱在銀質相框裡的、寫著她幼稚挑釁的紙條,以及張彥鈞那句帶著戲謔和強勢占有意味的“小野貓”…
荒謬,震驚,窘迫…種種情緒交織之下,卻有一絲極其微弱的、連她自己都不願深究的異樣悸動,像投入湖麵的石子,漾開一圈圈難以忽視的漣漪。
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殺伐果斷、冷硬霸道的軍閥少帥,為何會將她那微不足道的“挑釁”如此珍而重之地收藏起來?
那不僅僅是對“所有物”的標記,更像是一種…她無法理解的、隱秘的在意。
這個認知讓沐兮心亂如麻。她原本清晰劃定的界限——他是強取豪奪者,她是被迫周旋的複仇者——似乎變得模糊起來。
這讓她感到不安,甚至有些恐慌。
不能再這樣下去。
她用力甩了甩頭,試圖將那些擾亂心緒的畫麵驅散。
當務之急,是何景的下落,是沐家的血仇,而不是揣測那個捉摸不透的男人詭異行為背後的含義。
她深吸幾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走到窗邊。
陽光正好,花園裡草木蔥蘢,但高牆之外,隱約可見巡邏衛兵的身影,提醒著她此刻依舊身處樊籠,所謂的“自由”何其有限。
時間在焦灼的等待中緩慢流逝。
午後,副官阿忠端著一份精致的點心和一杯紅茶敲門進來,態度一如既往地刻板恭敬:“沐小姐,少帥吩咐送來的。請您安心休養。”
點心是她喜歡的蘇式糕團,紅茶也沏得恰到好處。
沐兮看著這些細小的、不著痕跡的關照,心中那點異樣的漣漪再次擴散。
她低聲說了句“謝謝”,狀似無意地問起:“阿忠副官,少帥他…還在忙嗎?”
阿忠放下托盤,立正回答:“是的,沐小姐。少帥軍務繁忙。”
他頓了頓,像是想起什麼,又補充了一句,語氣毫無波瀾,“另外,您之前提及的事情,少帥已經加派人手去查了,一有消息會立刻向您彙報。”
他指的是調查何景的事情。
沐兮的心提了一下:“有…有什麼進展嗎?”
“目前尚未有確切消息。”
阿忠的回答滴水不漏,“請您耐心等待。”
沐兮點了點頭,知道從這位忠誠的副官這裡問不出更多了。
阿忠行禮後便退了出去。
客房再次恢複寂靜。沐兮拿起一塊糕團,卻沒什麼胃口。
她知道張彥鈞的效率,他既然答應去查,必然會動用他的力量網。
但現在沒有消息,本身或許就是一種消息——要麼是蔣家將何景隱藏得極好,要麼是…調查遇到了意想不到的阻力或危險。
這讓她更加擔憂何景的處境。
那個“遠房表侄”的身份,究竟是保護傘,還是另一重更危險的禁錮?
何景選擇以這種方式出現,是否真的如周複明暗示的那樣,是在進行某種危險的計劃?
他知不知道沐家滅門的真相?又為何要避開她?
無數個問題像沉重的石頭壓在她的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