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許的“放風”之日,在沐兮焦灼又隱秘的期待中到來。她刻意挑選了一身素淨卻不失精致的藕荷色及膝洋裝,戴上一頂寬簷紗帽,既符合外出裝扮,又能恰到好處地遮掩部分麵容。
阿忠帶著兩名同樣便裝卻難掩精悍之氣的警衛,早已等候在客廳。
張彥鈞並未出現,但沐兮能感覺到,這棟房子的每一個角落,都仿佛有他無形的視線落下。
“沐小姐,車備好了。”
阿忠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平板無波,做出請的手勢。
沐兮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激動與緊張,微微頷首,跟著他們走出了這扇囚禁了她數月之久的大門。
陽光有些刺眼,空氣中有自由的味道,卻也彌漫著無形的枷鎖。黑色的轎車平穩地駛向霞飛路,阿忠坐在副駕駛,兩名警衛一左一右將她護在後座中間。一路無話,氣氛壓抑。
很快,那家新開的“墨香書局”到了。店麵不大,裝修雅致,櫥窗裡陳列著不少外文書籍和精美雜誌。
沐兮在下車前,再次對阿忠保證:“我就進去看看書,一小時肯定出來。”
阿忠點頭,對兩名警衛使了個眼色。兩人率先下車,看似隨意地站在書店門口兩側,目光卻如鷹隼般掃視著周圍。阿忠則緊隨沐兮身後,一同進入書店。
書店內客人不多,十分安靜,隻有書頁翻動的沙沙聲和淡淡的油墨清香。
沐兮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她強迫自己看起來像是一個真正來看書的人,慢慢穿梭在書架之間,指尖拂過一本本書脊,目光卻在不經意地搜尋著那個約定的信號。
她在一排文學書架前駐足,假裝挑選著小說,眼角的餘光卻飛快地掃過整個空間。沒有看到熟悉的身影。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她的掌心漸漸沁出冷汗。
難道秦霜沒能收到消息?或者出了什麼意外?
就在她心生焦灼之際,一個書店店員模樣的年輕女子抱著一摞新書過來上架,在經過她身邊時,似乎被地上的什麼東西絆了一下,手中的書嘩啦一下散落一地,有幾本甚至滾到了沐兮腳邊。
“哎呀!對不起對不起!”女店員慌忙道歉,蹲下身去撿。
沐兮也下意識地彎腰幫忙。就在兩人手指幾乎同時觸碰到同一本書時,沐兮感覺到一個極小、極硬的紙卷被飛快地塞進了她的掌心。
她的心臟猛地一跳,幾乎要跳出胸腔。她迅速攥緊拳頭,將那紙卷牢牢握在手裡,麵上卻不動聲色,將撿起的書遞給對方,溫和道:“沒關係。”
女店員接過書,感激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交彙的瞬間,沐兮看到了對方眼中一閃而過的、確認的信號。是秦霜的人!
女店員抱著書匆匆離開。沐兮維持著鎮定,繼續在書店裡慢慢踱步,最終停在一個靠窗的、相對隱蔽的書架後。
她背對著門口和阿忠可能的方向,假裝翻閱著一本厚重的畫冊,用身體做掩護,極快地攤開掌心。
那是一個用極薄紙張緊密卷成的小條。她小心翼翼地展開,上麵隻有一行用極細鉛筆寫下的、蠅頭小字般的密碼符號——正是她們約定的那種!
沐兮的心臟狂跳著,大腦飛速運轉,迅速解讀著密碼的含義。信息很短,卻足以讓她渾身血液幾乎凍結!
「普濟和,菊,三日後酉時,賬本。」
秦霜不僅確認了“普濟和”藥房是關鍵地點,甚至標出了具體的時間和目標——賬本!而且直接關聯到了“菊先生”!這消息太過驚人,也太過危險!
她強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迅速將紙條重新揉成極小的一團,借著翻書的機會,極其自然地將紙團塞進了洋裝貼身的暗袋裡。
做完這一切,她才感覺後背驚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
她深吸幾口氣,努力讓表情恢複平靜,拿著那本畫冊,走向收銀台。
“就要這本吧。”她的聲音聽起來還算平穩。
付錢,拿書,包裝。整個過程,阿忠始終沉默地跟在她身後幾步遠的地方,目光如炬,卻似乎並未發現剛才那電光火石間的秘密交接。
走出書店,午後的陽光依舊明媚。沐兮卻覺得渾身發冷,又隱隱發熱。她成功了!她拿到了至關重要的信息!
坐回車裡,她緊緊抱著那本包裝好的畫冊,仿佛抱著唯一的救命稻草。
車窗外的街景飛速後退,她的心卻早已飛向了三天後的那個傍晚,飛向了那家隱藏在霞飛路深處的、充滿危險的藥房。
阿忠從後視鏡裡看了她一眼,隻見她微微低著頭,帽簷遮住了大半張臉,似乎有些疲憊,又像是在專心想著新買的書,並無任何異常。
車子平穩地駛回安全屋。
沐兮走下車,抬頭望了望這棟華麗卻冰冷的建築,心中湧起一種前所未有的複雜情緒。
這裡依然是囚籠,但此刻,她手中已握有了撬開籠門的第一把鑰匙。
她走進客廳,發現張彥鈞竟然在家。他坐在沙發上,似乎正在看一份文件,聽到動靜抬起頭,目光在她身上掃過,最後落在她手中那本厚厚的畫冊上。
“回來了?”他語氣平淡。
“嗯。”
沐兮點點頭,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自然,“買了本畫冊,很有意思。”
張彥鈞沒再多問,隻是點了點頭,重新將目光投回文件,仿佛隻是隨口一問。
沐兮心中暗暗鬆了口氣,抱著畫冊快步上樓回到自己的房間。關上門,背靠著門板,她才允許自己徹底放鬆下來,心臟依舊跳得飛快。
她掏出那個已經被汗水微微浸濕的紙團,再次確認了上麵的信息。
三天後,酉時,普濟和藥房,賬本。
一場硬仗,即將開始。而她,必須做好萬全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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