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翊擺了擺手,恢複了那副懶洋洋的樣子:“彆客氣,我就是隨口那麼一說。王姑娘,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王語嫣抬起頭,望向殿外那片被火光和夜色分割的天空,眼神縹緲,帶著一種看透世情的疲憊與寂寥。
“此處……已無我留戀之人,也無我容身之地。”
她輕輕說道,聲音帶著一絲解脫,也帶著一絲茫然,“語嫣打算離開大理,或許……會去尋我母親。”
曼陀山莊,那個她長大的地方,此刻想來,竟也帶著一絲冰冷的意味。
但天下之大,除了那裡,她似乎也無處可去。
段譽聞言,連忙道:“王姑娘若暫無去處,可在宮中暫住,或去天龍寺帶發修行,我大理必保你周全。”
王語嫣婉拒了段譽的好意,去意已決:“段公子好意,語嫣心領了。隻是……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她再次向眾人行了一禮,不再多言,轉身,邁著有些虛浮卻異常堅定的步子,走向那混亂尚未完全平息的殿外。
那單薄的背影,在宏偉而殘破的金鑾殿襯托下,顯得格外孤寂,卻也透出一種決絕的新生。
眾人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心中皆是唏噓不已。一代紅顏,終究在這場權力的遊戲中,勘破了情障,選擇了離開。
沒有人注意到,在宮殿最深處的陰影裡,一個拄著鐵杖的佝僂身影,將這一切儘收眼底。
段延慶看著段譽仁厚地處置慕容複,看著段正明、段正淳劫後餘生的慶幸,看著大理皇權的風波即將平息……
他那張因痛苦和仇恨而扭曲了多年的臉上,露出了極其複雜的神色。
有欣慰,有愧疚,有釋然,也有一絲深深的疲憊。
他遠遠地、深深地看了段譽一眼,那眼神,是一個父親對兒子最後的凝視,包含了太多無法言說的情緒。
然後,他默默地轉過身,拖著那沉重的鐵杖,一步,一步,悄無聲息地,融入了皇宮更深、更冷的黑暗之中,如同從未出現過一般。
大理皇宮的混亂,在段氏皇族恢複自由,慕容複被廢軟禁後,終於逐漸平息。
禁軍統領重新掌控了宮防,宮女太監們戰戰兢兢地開始收拾殘局,撲滅餘火,清洗血跡。
那彌漫在空氣中的血腥與煙塵味,似乎也隨著黎明的將至,而被一種劫後餘生的疲憊與新生的希望所取代。
金鑾殿內,燈火通明,驅散了最後一縷黑暗。
百官們驚魂未定,卻已自發地按照品級排列,隻是不少人官袍上還沾著灰燼,發髻也有些散亂,顯得頗為狼狽,看向段譽、段正明等人的目光中,充滿了複雜難言的情緒。
有慶幸,有後怕,更多的,則是對即將到來的權力更迭的審慎與期待。
段正明雖已被林翊驅除了生死符,但經此大劫,心力交瘁,那張原本不怒自威的臉上,此刻寫滿了疲憊與看破紅塵的淡然。
他由兩名內侍攙扶著,目光掃過狼藉的殿宇,最終落在段譽身上,眼神中帶著一絲解脫,也有一絲如釋重負。
就在這時,一名侍衛統領匆匆入殿,雙手捧著一根黝黑的鐵杖,以及一封壓在鐵杖下的、材質粗糙的信箋。
“陛下!鎮南王!巴大人!這是在宮牆角落發現的,還有……還有這個……”侍衛統領的聲音帶著一絲遲疑和敬畏,將鐵杖和信箋呈上。
那鐵杖,在場不少老臣都認得,正是那惡貫滿盈的“四大惡人”之首,段延慶的兵器!
此刻,這根象征著殺戮與仇恨的鐵杖,卻靜靜地躺在這裡,仿佛主人已徹底拋棄了它,連同它所代表的過去。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被吸引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