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平日做的飯菜已經足夠,"許衡解釋道,"這鹿肉本是給典將軍準備的。你今晚還沒用飯,帶回去墊墊肚子吧。"
杜嫣心頭湧起暖意。他竟記得自己還未進食。
雖然並不太餓,但這番心意卻讓她感動。亂世之中,肉食珍貴,尤其野鹿更是不易獲得。許衡自己舍不得吃,反倒留給她......
怎不叫人暖心?
返回途中,隻見先前被派去辦事的侍衛已在許衡房前等候。
見主人歸來,侍衛上前耳語幾句,又遞上一物。
許衡接過東西,對杜嫣招手道:"進來吧。"
杜嫣望了望天色,稍作遲疑,還是跟著進了屋。
屋內,許衡將手中之物遞給她:"明日可以試試新發簪了。"
那是一支質樸的木簪,雖簡單,卻完好無損。
這幾日用斷簪綰發,總是不夠服帖。如今有了新簪,終於可以好好打扮了。
杜嫣驚訝地放下鹿肉,接過發簪時心跳加速,暖意更甚。
"公子特意為妾身尋來的?"她語氣雀躍,少了平日的拘謹。
許衡笑了:"不給你用,難道我自己盤發不成?"
聽完這話,杜嫣臉頰泛紅,心跳如鼓。鹿肉也好,發簪也罷,看似平常之物,卻都是細心觀察她所需後的饋贈。
這比隨意賞賜的金銀更顯真心。
杜嫣望著這兩件物品,心中泛起一絲暖意,隱約感受到許衡對她的在意與憐惜。
她嘴角微揚,眼底漾起笑意,卻故作鎮定地立在原地。
許衡並未多言,隻是轉身取出書簡,借著油燈的光亮坐在榻邊翻閱。他忽然抬頭道"該用些吃食了,案上備了清水,鹿肉再不用該涼了。"
杜嫣這次沒再推辭,輕聲應下後在矮幾旁坐下。清水配著切好的鹿肉,她小口品嘗起來。許衡則專注地讀著竹簡,偶爾傳出書頁翻動的聲響。
屋內出奇地寧靜,隻有輕微的咀嚼聲與書簡翻動聲交織。這聲音非但不顯突兀,反倒構成了某種令人心安的韻律。
杜嫣驚訝地發現,此刻與許衡共處一室竟全無往日的局促。她甚至能從容進食,仿佛他本就是理所當然的存在。
油燈在幽暗中投下兩團光暈,分彆籠著讀書的許衡與用膳的杜嫣。待最後一塊鹿肉入口,杜嫣取出帕子拭了拭唇角。這鮮嫩滋味對她而言已是久違的記憶。
她起身行禮"謝公子賜食。"
許衡目光仍停留在竹簡上"不必言謝。這鹿本就是你烹製的,自然該有你一份。"
這樣簡單直白的道理,在杜嫣過往的認知中卻從未存在過。她凝視著燭光中的許衡,若有所思。
公子此人……當真是世間少有的奇男子。
短暫的靜默過後……
"公子……奴家告退了。"
"去吧,早些歇息。近日我軍或將移營,屆時恐多有勞頓,你需仔細將養。"許衡手持竹簡,溫聲叮囑道。
"諾。"杜嫣輕聲應下,轉身欲離。
不知怎的,就在轉身的刹那,她心底竟泛起一絲失落。
一個令她麵紅耳赤的念頭在心底悄然滋生,羞得她恨不能狠狠自摑一掌——
她竟隱隱盼著許衡能喚住她......留她在此。
杜嫣輕晃衡首,想將這荒唐念頭甩開,腳下不覺加快步伐。
行至門前,忽聞身後許衡喚道:"且慢,靈伊,還有一事。"
隻聽"啪"地一聲竹簡落案,腳步聲漸近。
杜嫣回眸,隻見許衡已立在身前,正含笑垂首望她。
霎時間,滿室空氣似都凝滯。
許衡忽伸手撐住她身板,杜嫣猝不及防背倚朱門,愕然抬眸。
"靈伊,你還未謝我。"許衡唇角噙著笑意。
杜嫣心口怦然,雪腮漸染霞色:"方才...方才已謝過公子贈肉之恩......"
"那是謝鹿肉。"許衡輕笑搖頭,"簪子的事,怎不道謝?"
杜嫣垂首細語:"謝公子賜簪......"
"現在才謝,遲了。"
話音未落,許衡已勾起她尖俏的下頜。那原本低垂的衡首,此刻在他指間竟重若千鈞。
杜嫣被迫仰首,剪水雙瞳中漣漪蕩漾。
許衡凝視那點朱唇,笑意愈深——
這是自她初次以唇渡藥時,便令他魂牽夢縈的朱唇。
他緩緩俯首。
放縱如山之重,又如蜜之甘。
……